来的人是奎诺,他是来接鬼魂的。
奎诺,平时没少被冠上朝廷鹰犬之称,至少在江湖人里名头算不得好,毕竟朝廷和江湖一向不对付,他偏偏又是第一个投奔朝廷的,引得不少落魄的江湖中人纷纷效仿,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投奔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大概就只有奎诺自己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坏名声是留下了,连带着后来投奔的,也对他敬而远之,生怕一起被列为目标,所以,自然而然的,他要是出现在哪,大概率都是形影单只的。
“我想你应该就是,嗯,鬼魂是吧?”他拿出一张画册来,上下打量了几下,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或许是那标志性的武器又或者是每一个虫子独一无二的长角,总归是确定了的。“哇哦,天呐,你的变化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最近画册上面的你可没有这么大,只更像一个可爱的小不点,不过你现在已经变得很酷了,和你哥差不多。”
“所以,走吧。”
鬼魂点头,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他是不太喜欢开口说话的,起身跟上了人。
“呃介意和我说说看那些有趣的冒险故事吗?”
奎诺抬头看过去,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
两个人的影子在正午的烈阳下逐渐被拉长,奎诺不知道,从这天起,或许是巧合,或许是缘分,对方的教导大多由他负责,因此,他的身侧也就多了一个形影不离的人,而那些嚼舌根的也就纷纷闭了嘴,毕竟没有人想跟虚空骑士——不,现在还叫鬼魂,没有人会想跟他打一架,没有人会想。
鬼魂过来的时候,纯粹还在训练,长柄的苍白骨钉挥舞的铿锵有力,招式里或许缺了几分变化和灵动但是却多了几分大气磅礴,训练结束之后,他擦去了额间的汗,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去见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
其实纯粹对鬼魂有几分印象,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手,只可惜他不太能离开这里,最多,也是前往战场上,自然也就无缘见面。
他看了一眼盔甲,又看了一眼武器,他本来想着装好的,无奈这天气实在太过炎热,那盔甲贴在身上怕不是要烫起一层水泡,就只拿了武器。
不过他拿着武器也不是全无私心,无非就是想较量一下,最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弟他,更不要说这只是其中一个。
更何况,苍白之王曾经说鬼魂和他一样优秀,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超过,但是懂不了人心,像是一个独有空壳的虫子。
这样的人适合冲锋陷阵,但并不适合当帝王,因此也就被一并流放了出去。
毕竟帝王只能有一个,多余的只会使国家动荡。
所以他很好奇,那个被父亲评价为比他还要优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真的很好奇,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止不住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缓步向那里走去。
他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个说着,这个听着,炽热的烈阳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带来明艳的光。
他的弟弟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文静的不像是在红尘草莽中打滚出来的模样,而鬼魂身边站着的,则完全被他忽视了。
哪怕对方身为莫落蒙手底下的一位巡抚平日里见面没少打招呼的虫,现在,也不值得注视了。
他的目光全部聚焦在对方的身上,聚焦在对方看起来略微有些削瘦的身上,对方和他一样背着沉重的骨钉,只是相较于他的看起来更加的轻盈,亮堂的光渡在对方的身上,像是沿着身体描绘了一圈金色的线,神色平静没有波澜,就像他忘却了许久的记忆里的那样。
对方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但漆黑如墨,格外吸引着虫子忍不住的窥探,他看了很久,知道奎诺喊了一声,他才从那种失神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或许这就是血缘关系吧。
他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于是笼统的归类为了血缘,他放下自己的武器,走过去,伸出手来,想要牵住对方的手。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确确实实的想要带对方浏览一遍他已经走过千百遍记得每一个角落的宫廷。
鬼魂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名义上的哥哥,又平静的握上了对方的手。
他向来不会拒绝,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
一旁的奎诺看着和自己聊了那么久的人一下子就被牵走了,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可真叫人奇怪。
他下意识把这句话叨叨了出来,随后又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空闲之人,特别是在国家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候。
鬼魂就这么任由人牵着,直到见了他名义上的父亲,这个国度的君王。
白王看了他很久,说了很多繁琐而又无用的废话,以及明天册封典礼上的注意,直到所有的臣子都退去之后,他看着人,沉默的又补充了一句,像是下了一个定论。
“是个很吸引人的孩子。”
足够的吸引人,但却没有与之配套的帝王才华,这为免太让人遗憾。
但总归是自己当年犯下来的错误之一,或许有机会,就多补偿点吧。
炎热的夏天还没离去,炽热的太阳好像离干涸的土地越来越近了,连带着第一湖泊蓝湖的水也被蒸发了半干。
精致的荆棘做的王冠正在被白王捧在手上,鬼魂缓慢的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恰好,不多不少,像是计量好的那样,他就这样平静的走了过去,没有欣喜,没有苦恼,没有在乎,他只是在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白王植入在每个容器里的念头促使他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他单膝跪下,带上了荆棘做的王冠,可能他永远没法理解,他要承接的是怎样的苦痛,又是怎样的磨难,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最后,白王的国度必将衰败,可惜,隔壁的辐光也不会是最终的赢家,就连一向心思慎密的格林剧团,最终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在这场三方俱败的战争里,没有人会是赢家,而鬼魂呢?他也不是。
哪怕他最终会赢下这场战争,但那也只是战争,他已经输的一无所有了。
他或许会孤零零的游荡着,或者重新躺回他的坟墓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
结束他那毫无意义又有着一切意义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