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呢?”她又想了想,站起来袅袅婷婷地走到他身边,就着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轻抬唇,微露齿,娇滴滴含羞带怯地叫了一声,“帝君~~~”帝君扶着茶杯的手一抖,半盏茶泼了出来,他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忍了片刻,终于还是笑了出来,“这个好像叫风情万种。”
她皱了眉瞪他,有些不服气,又想了想,“这个呢?”她抬起手,从他那流水般垂下肩头的发中拈起一缕,慢悠悠地举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发丝,眼波自低垂的眼帘下若有似无地飞了出来,指如玉,发如墨,唇如火,他忽然站起来,一个拉扯将她压倒在了桌子上,“这个,好像叫——”他低头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停留在她的耳侧,“挑逗……”
大婚典礼定在了三月后,就在文昌忙里忙外的准备出嫁,并在母亲的威逼下努力学习各项礼仪的时候,凤九翩然而至,一进门便敲敲桌子,惊起了正在对着天宫的礼仪册子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文昌,“有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她挣扎着抬起眼皮。
“天君明日请太昊帝君瑶台赴宴。”
“慕言告诉过我了。”
凤九跺了下脚,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这场盛宴可不简单,我可是从姑姑那里听来的,若不是因着夜华君是天界太子,这种机密可不是轻易能知道的。据说玉卮公主届时会以歌姬的身份亲自献舞,听说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舞技更是超凡,你也知道,太昊帝君好乐,她这明明是投帝君所好,然后天君就会顺水推舟,说将这名歌姬送给帝君,作为你们成婚的贺礼,因为是礼物,帝君碍于情面就不好太过推脱,于是就好事成双什么什么的,”末了又由衷地感叹了一句,“这招真是高明啊……”
文昌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质疑:“堂堂西王母的公主作为歌姬献艺,然后又被当作礼物送出去,会不会和身份不符啊?”
“据说公主思慕帝君已久,这计策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她自甘降低身份,只求能陪伴帝君左右,被爱情蒙住了双眼的人多半都不清醒,敢想别人所不敢想,行别人所不能行,这一点你是过来人,应该最清楚啦。”
文昌有些不服气的辩白道:“我才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我最多也就私自下凡去找了几趟慕言而已。”
凤九顿了一下,“你觉得私自下凡是头脑清醒的仙子会做的事情么?”
文昌干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多谢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你难得来我这里,不如我陪你四处转转?”
“呃?你都不担心吗?”凤九诧异。
“慕言不会答应的。”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就这样?不想去看看?到时候来个破坏,从中作梗什么的?”凤九大失所望。
“如果我去了,那就是对慕言的不信任。”她大义凛然地道。
估摸着明日已然看不成热闹的凤九期望而来失望而归,回到太晨宫里依旧有些郁闷,不免拿了今日的事情和东华絮叨了几句,揣测明天的“鸿门宴”上,太昊帝君能否能如文昌所想,轻松打发了一心一意要为他做媒的天君,一边的东华自顾自地凿着手中的玉石,淡淡地道:“那个人向来心有七窍,精于算计,绝不会将自己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天君那老爷子也不是好打发的。”凤九犹自感叹。
东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侧着头看她,“太昊帝君的事情,你很上心么。”
“那是因为——”凤九本要解释几句,听出他语气中约莫带着些不豫,一下子住了嘴,带着四分怀疑三分惊奇二分期许一分兴奋凑成十分激动的情绪靠近了他,打量了一会,不确定地问,“你是吃醋了么?”
东华带着“你脑子坏了”的眼神回望她,“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犯错误而已。”
“我会犯什么错误?”凤九莫名其妙的问。
“红杏出墙。”他冷冷地道。
不知死活的凤九兀自笑嘻嘻地四下张望,“墙在哪里?”
“这里。”高大的帝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毫不客气地在她的唇上留下了个“东华帝君专属”的记号。
大义凛然的文昌小姑娘在第二天准时出现在了瑶台,说不去只是嘴硬而已,她给自己的理由是过来看看自家帝君是如何捍卫自己夫人的权利不受侵犯。
在宫门那里转了转,她正在踌躇是堂而皇之地进去说我找人呢,还是直接翻墙进去,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今日这宴会,该来的不来,却叫我们来凑热闹。”
“姑姑,你这样想,我们不是来凑热闹而是来看热闹的。”
她回过头,看到凤九和另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门口,那女子和凤九有几分相像,比之凤九的清秀多了几分豁达之气,此刻站在那里呼啦呼啦地扇着扇子,带着些不耐烦的意思叹道,“有什么热闹可看?不是说不来了么?”
凤九盯着不远处讪讪一笑的文昌,笑嘻嘻地道:“该来的就一定会来。“
文昌分明听的清楚,却不好意思反驳,迎过去见礼。凤九指指旁边的女子道:“这是我姑姑,天界太子妃白浅上神,今日也来赴宴。”
“见过姑姑。”文昌恭敬施礼。
白浅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她嫁入天庭以来,天上的大小神仙见了她多半都依着天庭的规矩,尊称她一声“殿下”,或者是“太子妃殿下”,虽然是个尊称,可是以她的年纪却觉得着实被贬低了辈分,试想“殿下”虽然是个尊称,可放眼望去,原本与她平起平坐的各位上神多半号称帝君,她一个“太子妃殿下”的称号却有些装嫩的意思,远不如未嫁前四海八荒的神仙见了面都叫她一声“姑姑”来的有面子,因此颇为不满,无奈天君还没有退位的意思,她也不能鼓动夜华犯上作乱推倒天君,只能生生受着。今天听到了久违的一声“姑姑”,顿生亲切之情。
“既然来了,就和我们一道进去吧。”白浅和颜悦色地招呼她。
凤九挤了挤眼,“你还是不放心不是?”
“才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万一天君为难慕言,也好有个照应。”
“那你准备怎么照应?”凤九追问。
她想了想,却也没有想过要如何照应,因此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绝对不会错的话——“见机行事。”
三人和一众随侍的仙娥浩浩荡荡地进了瑶台,直奔设宴的光碧堂而来,因是天君设宴,白浅便算得上是主人,故而来的早些,先去代天君巡视了各处陈设礼乐准备情况,再回到光碧堂的时候,就见负责宴乐的双成面露难色地走了过来,白浅便叫住了她:“有什么事?“
“启禀殿下,原本一切都安排妥当,却不知为何,鼓琴的望舒不见了。”
白浅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且去找找,若是一时半刻的找不到,就找个人替代。”
“是。”
“且慢。”凤九忽然出声叫住了正欲退下的双成,“我这里就有个善于鼓琴的,你若是找不到望舒,就叫她代替吧。”
一边说着,便将毫无准备的文昌推了出来,文昌大睁着眼睛看她,正欲开口,凤九抢先说,“前日我去你那里听琴,见你指法精湛,琴艺出众,这个忙你是一定要帮的。”
说罢又在文昌耳边轻声道,“你不是见机行事么?等到玉卮跳舞的时候,你就可以——”说罢得意地笑了起来。
文昌黑着脸看着凤九,正欲说些推辞的话,白浅又插了一句:“跟着我们多有不便,”她说“不便”的时候,特意地冲着文昌眨了眨眼,然后仪态万方地道,“这样倒好,你就去帮这个忙吧。”
文昌看看一脸严肃的凤九,又看看点头表示赞成的白浅,姑侄俩个露出如出一辙的期待加兴奋的表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道等着看热闹的人伤不起啊伤不起,于是乖乖地跟着双成去了后堂。
“这位仙子面生的很,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阿拂。叫我阿拂就好。”文昌想此时此地绝对不是报出真名实姓的好时候,便拿出了从前的名字替代。
双成倒也没有什么疑惑,带她进了后堂,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叫她换上,复又拿了一方帕子给她。看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解释道:“今日换了个规矩,所以宴乐仙子俱要蒙面,我们只是按令行事。”
文昌接过帕子,反倒松了一口气,有这轻纱覆面,纵使赴宴的神仙中有认识她的人也不怕,免得被人认出好生尴尬。
装扮妥当后,双成引她来到宴会一侧的乐师区等候,这场有预谋的盛宴果然筹备精心,就连乐器也用了九重天上最好的一套,如岑华之镂管,咈泽之雕钟,员山之静瑟,浮瀛之羽磬,都是重霄宝器,显见是下了血本的,定要打动太昊帝君。文昌撇了撇嘴,在琴边坐下,试了试音,果然不同凡响,散音浑厚,按音温和,泛音清亮,比她自己的那把不知道好了多少,她于是越发有些气不忿,心想若是慕言能不拖泥带水地拒绝就罢了,若是他露出有一点一丝的犹豫,她定要也学学当年清言宗山下刘铁匠的老婆那般,拿着铁锹追打过几条大街,给他个深刻的教训,但是转念一想,慕言多半不会任由她这般破坏自己的形象,纵使她命令他去跪搓衣板,他也只会淡淡地看她一眼,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你让我跪我便跪么?”
正在她胡思乱想万般纠结中,只听见鸾鸣鹤唳之声,想来是前来赴宴的各路神仙到了。不多时,便听见堂前人声嘈杂,寒暄声不绝于耳,光碧堂上顿时热闹非常。文昌有些烦躁,自觉呆在这里很是无趣,不如偷偷溜回家,岂料刚抬脚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双成,手里捧着一把黑漆嵌白璧的琴,见她站起来,双成连忙止住了她,“礼乐演奏马上就要开始,不可随意走动。”
文昌只好乖乖地坐下,双成将琴横陈在她面前,“先前的这把不好,如今给你换了这个用。”
“这把就很好啊,我调过了,音色很好。”
“今日宴会非同寻常,自然样样都要最好的。”双成也不多解释,直接换了琴离开了。文昌恨恨地拨了拨琴弦,心道那什么公主果然知书达理,深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可惜她现在没了鲛珠,再不能弹奏织梦的华胥调,否则定要为她织一个恶梦出来,让她彻底断了对慕言的念想……
虽然是如此这般怨念在心头,她还是老老实实调起了琴,新换的琴样子极其普通,黑漆的琴身嵌着十三螺钿徽,配着象牙白的琴轸和青玉雁足,沉稳大气,试了几个音后,发觉琴音悠扬,穿透力极强,与刚才那把相比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自己用的那把更是完全没有与之相比的必要。她是爱琴之人,虽然当初学琴是为了慕言,学的久了却也喜欢上了这乐器,今日能亲手弹奏一番这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好琴,实在是机会难得,不免放下了先前的不愉快,变得十分矛盾起来,不知道是该敷衍了事来拖玉卮的后腿呢,还是该抓住机会享受一把这难得一碰的好琴。后来她想到慕言易得而宝琴不易得,横竖慕言会拒绝天君,而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弹弹这把琴却是不易,便定了定心神,心无旁骛地试起音来。
宴乐的表演顺序是预先定好的,为了衬托出玉卮公主的才华,她被安排在压轴出场,前面或歌或舞,各有不同,许是觉得西王母家的公主在众人面前采取这样主动出击的求婚姿态总是不妥,因此才令所有的乐师均以轻纱覆面,丝竹歌舞中若隐若现的美人面容引来各路仙家阵阵赞叹,平白多了几分趣味。文昌一直都想看看慕言到底是什么表情,无奈乐师之位和宴席相隔甚远,且在侧边,她只能从觥筹交错中听出宾主相谈甚欢,偶尔,慕言温和低沉的嗓音传来,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却也令她的心一阵狂跳。
宴饮接近中夜的时候,双成匆匆地进来,直奔文昌面前,“《早梅》这首曲子仙子可会?”
文昌点点头。
双城如释重负,“这便好,太昊帝君忽地点了首曲子,只教抚琴和吹笛的人合奏,因为不是事前准备,我接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既然你会,便没有问题了。”
文昌和吹笛的仙官随双成来到殿上,向一众仙家行礼后坐到一侧开始演奏。《早梅》是一首描述二月梅花开的琴曲,“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她喜欢这曲子,实在是因为那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初次遇见慕言时,清清冷冷的梅花香,那仿佛就是慕言的味道,她便因此喜欢上了这支曲子,无人的时候常常一遍遍的弹奏,后来和慕言在一起了以后,虽然也时常弹奏这首曲子,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凄凄怨怨的清冷感觉,不免感叹情场得意琴场失意。今日或许是因为心绪不宁,于患得患失间竟然又找到了那种感觉,将这曲子的意境发挥的淋漓尽致,以至于此后万年间,还时时有人提起,某日的天君宴会上,太昊帝君点了一首《早梅》,低音处冷峻肃穆,高潮处轻巧跳跃,听者竟似真的身处二月岭上看风荡梅花,舞玉翻银,堪称绝响。更兼那抚琴的仙子在一段曲中换了多种手势,左手从秋鹊凌风式、仓龙入海式,再到粉蝶浮花式、幽禽栖木式,右手从风惊鹤舞式、宾雁衔芦式,到饥鸟啄雪式、游鱼摆尾式,看得人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一曲作罢,竟有人不自觉地鼓起掌来,文昌得意地笑笑,一抬头,对上了远处坐在正席的太昊帝君的视线,他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扫了几眼,又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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