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宫居于青城山之上,山境内大大小小峰落无数,唯独这碧落崖最为稀奇,崖上生有一尊参天桃树,不知何人何时种下,一年四季皆欣欣然,似乎冻不死也晒不死,飘香万里,落英缤纷。
此刻,那大桃树下,一白眉皓首的老者正端坐于此,眼里映着的,是一位正在练剑的青年。
那青年一袭玄衣,长得剑眉星目,身姿矫健如龙,单手挽个剑花后飞快向前递出一剑。
顿时,八面来风。
整座碧落崖上的草木皆被吹得左摇右晃,唯独那尊桃树岿然不动。
青年回首望向身后,又是递剑各朝四方轻轻一点,隐隐便可听见破空雷鸣。
一剑风来,一剑雷隐,这便是青阳宫的《风雷剑诀》。这剑诀若修炼专精,可斩四海妖兽,诛天地邪魔。
这青年刚刚才出了两剑,招式便已有形韵,若再练上几年,定可大成。可那大桃树下的老剑圣见状,却不禁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者乱了心绪,那青年之后的剑招便越来越乱,先前起势的形韵也荡然无存。
使完一套风雷剑诀的王崇云胸口猛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羞得通红。
他收了剑,不敢抬头看向温宏,只是抄手作揖,低头道:“弟子愚钝,还望师父……”
“无妨,”温宏打断了王崇云的话,缓缓起身走向他。此刻,王崇云只觉得如同巍然群山向自己走来般,气势磅礴,随即便见温宏将手放在王崇云肩头,缓缓道:
“年轻人嘛,心性还需磨炼。等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你这剑法自然便成了。”
王崇云听罢,点头道:“多谢师父点化。”
“呵呵,你小子这么拘谨干嘛。”温宏摸了摸王崇云的脑袋,笑呵呵地说:
“我这几个徒弟,就属你最认真刻苦,这是好事。可人要是太认真,就容易认死理。这理要是死了,人也就死了,人死了,剑也就死了。”
说罢,这位青阳宫的老剑圣顿了顿,转身继续说道:“崇云,你记住,咱们青阳宫的剑,是潇洒的活剑,讲究其形如风,其势若雷。”
说完,温宏回首看向王崇云,笑吟吟地抚着胸前的白髯,道:“风雷二字,你可懂得?”
听罢,王崇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徒弟明白。”
“嗯,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温宏刚说完,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悠悠钟鸣。
循声望去,是青阳宫放斋的钟声。
“嗯,到时候了。”温宏舔舔嘴唇,“走,吃饭去。”
————
斋房内,众多青阳宫的弟子正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地看向那位大快朵颐的韩师叔,眼神复杂。
还有韩师叔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娃娃,胃口也大得很。
人没有齐不动碗筷,虽然青阳宫没有这个规定,但大家都默默遵守着。如今师父和大师兄未归,自然不能先吃。可再不动碗筷,这斋饭就得让那位不请自来的韩师叔给吃完了。
无奈,弟子们只能一边干咽口水,一边希望师父和大师兄快点回来。
不多时,一个黑压压的身影便走进门来,嘴里还说道:“行了,延晦啊,以后饭做好了让师弟们吃便是,不用等人,青阳宫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诶!你个臭小子怎么到我这来了!”
那温宏前脚刚迈进门,话还未说完,抬眼便看见了狼吞虎咽的韩庭明,不由得一惊。那韩庭明却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忽然身后将一旁的姜狗儿抱起,将口中的馒头囫囵咽下后,道:“嘿嘿,温老剑圣,徒弟你要不要?”
“要的话,我送你一个,顶好的!”
姜狗儿眨眨眼,呆呆傻傻地看着进门的王崇云和温宏,嘴边还粘着一粒米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崇云看了眼姜狗儿,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便按在了腰间佩剑上,喃喃道:“孽畜……”
可温宏没有说话,王崇云自然也没了动作。他抬头看向师父,却见温宏难得的沉默了,良久后才缓缓道:“不急,先吃饭,先吃饭……”
随即,王崇云便入了座,面无表情地吃起饭来。
吃过斋饭后,韩庭明便把姜狗儿带在身边,厚着脸去找温宏。
“温老剑圣?”韩庭明轻轻推开温宏的道房,却见温宏正在静坐。
察觉到韩庭明来了,温宏便睁眼开口望向他,道:“韩庭明,你真行啊,我磨炼了十几年的心性,你一顿饭的功夫就给它破了。”
话虽如此,可温宏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埋怨。
“嘿嘿。”得了便宜的韩庭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道:“怎么样,我说过这娃娃根骨周正吧?”
“哼,那还用你说。”温宏站起身来走到姜狗儿面前,认真端详了一番,不由得咧嘴而笑,道:“像,真像啊……”
韩庭明见状,便顺水推舟道:“像就收了他呗!不怕你笑话,师弟我刚接手就给你送来了,好多门派要他,我还不给呢。”
“呵,”温宏站着腰板,淡然道:“确实,不清楚的人看你那破烂模样,还以为是个偷小孩的人牙子。”
“嗐,温师兄这话说的……”
“诶,别叫这么亲热,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韩庭明。”温宏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可你想过没,若我真把这娃娃教成了,到时候压得你家道祖喘不过气,而你家道祖又知道这娃娃是自己门下后人拱手相送时,还不得被你气死?”
见温宏发问,韩庭明却笑了笑,反问道:“气就气呗,不然你又收那三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干嘛?”
温宏听罢微微一愣,抬眼望向韩庭明,却见韩庭明也正看着自己,见状,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笑罢,温宏负手又问:“话说回来,你家夫子身体还好?”
“好着哩!”韩庭明回答。
“那你身边那条小蛟龙呢?莫不是还未修炼精通化形之术,被拦在了山门外?”
韩庭听罢,见温宏翻来覆去地兜圈子,收徒弟的事没了下文,便抱起姜狗儿,佯装转身,道:“既然温师兄没这个意思,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温宏见状,急了,赶忙上前拉住韩庭明的手,呵斥道:“韩庭明,跟你家夫子学点好的,少来这套。”
“除了青阳宫,你看别处谁还敢护这娃娃。”
说罢,温宏便将姜狗儿抱了过去。
韩庭明见人已经送出,不由得笑起来,道:“师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收了他吧。”
温宏看了看怀里的姜狗儿,随即点了点头,问道:“娃娃,你姓啥?叫个什么名儿啊?”
姜狗儿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皓首老者,心里也不惧怕,奶声奶气道:“姜狗儿。”
“姜狗儿……”温宏听罢,眉头直皱,“怎么是个诨名……”
随即,温宏抱起姜狗儿走出道房,抬腿便迈进了大殿,韩庭明见状,也跟了出来。众弟子将温宏来了,便向两侧分开,让出中间一条大道,直通三清神像。
温宏走到三清像前,将姜狗儿放下地,转身看向一旁的刘延晦,道:“取笔墨来。”
刘延晦听罢,随即便走出大殿,取来笔墨放于温宏面前。
“崇云,”温宏又看了看身旁的王崇云,道:“研墨。”
王崇云见这阵仗,自然清楚接下去的事,虽有不悦,也未表露出来,只是一声不吭地走到温宏身旁,缓缓研磨墨块。
接着,温宏取笔蘸墨,在面前的宣纸上重重写下一笔。
青阳宫外,陈拾命刚刚清扫完前庭的落叶,正准备歇一会,忽见四方云动,骤然涌起一股春风往山上吹来,将树上的枯叶全吹落在前庭。
“啊……”陈拾命郁闷地挠挠头,望着满地狼藉的前庭,喃喃道:“哪来的风啊。”
春风穿过前庭涌入大殿,借着温宏的笔落在了纸上,最成了个神韵非凡的“风”字。 <center><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ce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