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女在看什么?”
一处山林中,一队人正在林中生火烧柴。
离闲接过韦眉递来的水囊,仰头饮了一口,有些好奇的问对面河畔站立的红裳俏女郎。
谢令姜站在水畔,偏头眺望,似是有些出神。
她身姿高挑,乌发及腰,火红衣裙飘飘,身后的天幕夜色渐近,晚霞灿烂,有些绝美。
这一处山野人迹罕至,从离开龙城县起,谢令姜、离闲一行人已经走了两天一夜,风餐露宿。
离裹儿吩咐彩绶去马车那边取来一副包袱,从中翻出几枚带着药香的小锦囊,摆摆手,让彩绶分发了下去。
是提前准备,用来躲避野外的蚊虫的。
她听到离闲的话后,微微垂目,在腰间系着锦囊,轻声道:
“若是欧阳良翰在,也会建议咱们先走的,每多等一日,就多一分风险。
“虽然袁老天师给咱们算过,这条路线是有惊无险,但这也不是咱们松懈大意的理由,况且若是老天师算错了呢,人算不如天算。”
众人有些安静。
“我知道。”
谢令姜回过头,背对灿烂晚霞,皓白纤手扶剑,走回了火堆旁。
她俏脸逆着光,有些看不清楚神色。
只能听到嗓音清雅娴静:
“甄姨她们没有见到大师兄,走的也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甄姨她们到哪了,回南陇的路有些远,好在有十三娘她们陪同。”
离闲等人和甄淑媛等槐叶巷女眷们是在龙城分开的,一者继续潜行回京,一者暂时返回南陇老家。
不过两拨人此前在龙城县多等了一日欧阳戎,才依依不舍惜别。
“放心,你大师兄不是什么鲁莽之辈。”
离裹儿垂眸盯着跳动的火焰,唇角弯了下:
“况且,那个叫容真的女史,也不会伤他。”
谢令姜“嗯”了一声。
火堆边,离闲、离大郎等人对视了眼,都听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路途很远,马车很慢,走远路风险很大,有时候一别,可能就是多年,如同老乐师,离乡多年,再想着回去已经是头发花白了。
夫妻情人亦是如此,很多都是生离死别。
离闲一家这次离开居住多年的江州,返回远在北方的洛阳,也不知再回江州,会是什么时候。
或许是受到谢令姜影响,一股淡淡的前途未卜的朦胧怅然之感,隐隐弥漫在离闲一家人之间。
不过火堆边,发呆的众人,表现不一。
离闲、离大郎都有些怀恋的望向江州方向。
韦眉端坐在顺伯搬来的绣凳上,默默北望神都。
离裹儿取出一本蓝封小书,凑着火光浏览,有些松弛轻盈。
旁边的彩绶,一边烤鱼,一边偷瞄了下书吗,书上似是写着洛阳风物,包子脸小侍女小脸好奇,不时的问自家小姐几句悄悄话。
虽然是苏府的家生丫鬟,忠诚可靠,但是与离裹儿一样,彩绶也未曾目睹洛阳风采,在老爷离闲爵位恢复前,她还一直以为这辈子都要待在龙城县了,彩绶的生父生母与顺伯同辈,是离闲夫妇的侍卫侍女,只是从未与她提过苏府往事。
旁边传来脚步。
是陆压,抱着些干柴返回。
谢令姜转头,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小罗盘:
“这是何物?怎么见你一直摆弄。”
离裹儿开口:
“是他们三清道士的联络手段,陆道长在联系他那位龙虎山张师兄,这罗盘有两枚,当初分开前,陆道长留了一枚给他那位张师兄。”
陆压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一对罗盘是师父留下的,分为乾盘、坤盘,能互相感应,只有被咱们三清道派的人看懂,前日起,罗盘就开始传来动静,是张师兄在找我们。
“贫道下午请示过了王爷和小公主,二位都同意喊张师兄来,张师兄是龙虎山嫡系,还是很靠谱的。”
谢令姜抿了下嘴,没再说什么。
夜里。
谢令姜和陆压轮流守夜。
离闲一家人熟睡。
后半夜,谢令姜结束守夜,交给陆压。
不过陆压一直摆弄罗盘,不时转头看着夜色,一张面瘫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令姜没回马车,闭目靠在树边。
某刻,她突然睁开眼,像是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谢道友?”
陆压放下罗盘,不解询问。
谢令姜环顾了下,发现离裹儿也在旁边。
离裹儿似是夜起,正裹着毛毯披肩,在篝火边和陆压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
离裹儿有些好奇的看过来。
发现谢令姜一张小脸蛋上犹带懵色,唇儿轻轻呢喃:
“大师兄在呼唤我,他找来了,咱们要不……”
就在这时,旁边的陆压脸色一喜:
“张师兄到了。”
话语刚落,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些动静
离裹儿、谢令姜转头看去,发现黑暗中正走来一为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风尘仆仆,手里也拿着一只小罗盘。
“张师兄!”
陆压松了口气,不等他迎上去,张时修已经一脸严肃的走来,第一句话就让二女一惊:
“陆师弟,王爷在哪?后面那一批白虎卫,是护卫王爷的吗,怎么一直跟在后面?瞧着不对劲。”
三人倏然一惊。
离裹儿立即去喊醒离闲等人。
不多时,营地清晨的宁静被打破。
离闲问道:“他们发现张道长没?”
“没有,瞧着有点不对劲的杀气,谨慎起见,贫道绕开了他们,他们人多,没有贫道一人赶路快。”
众人陡然松了口气。
不过也不敢松懈。
又听陆压描述了下白虎卫领头二人模样,谢令姜深呼吸一口气:
“是李从善和妙真,他们果然不对劲,一直在追咱们。”
韦眉恨恨道:“那个贱人!”
离闲有些哀愁,回望身后:
“就这么想本王死吗,同是表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离大郎脸部肌肉颤抖,前迈一步,声音铿锵:“越阻止越说明咱们关键,对他们卫氏夺取皇嗣之位威胁大,也越发印证檀郎的判断!”
谢令姜又问了下张时修,得知二者距离,她环视众人:
“相隔不到百里,别等早上了,咱们立马走人,此地不宜久留。”
陆压忽问:
“得先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追过来的?是怎么知道咱们路线的。”
气氛瞬间寂静。
从刚刚到现在,最安静的离裹儿开口了:
“两种可能,一种是气息等手段追踪,他们之中有高人可以循着蛛丝马迹找人。
“还有一种,是内鬼报信。”
此言一出,特别是后面一句,令场上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陆压扫视了下彩绶、顺伯等旧人仆人。
谢令姜侧目看向张时修。
沉闷的气氛被离大郎最先打破,他脸色出奇严肃,一语定调:
“不可能有内鬼,咱们不要乱了军心,现在该想想怎么跑,而不是内耗,若檀郎在,看到咱们这样,一定失望。”
离闲也勉强一笑,站出来缓和气氛:
“大郎说得对,大伙都是一起走来的,本王不疑。”
韦眉皱眉问:“那接下来,咱们该往哪走?”
离裹儿看了看周围火堆,清冷开口:
“照常赶路,走饶州路线,既然能追到这里,咱们贸然改变路线,反而容易让他们察觉到自身暴露,何不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也方便咱们默默腾挪出逃生空间。
“不过咱们得快些赶路了,等到了饶州主城韶阳,不能停下……走吧,先收拾一下,立马出发,火堆如常扑灭,不要刻意为之,咱们该干嘛干嘛,行李也要全部带上,等路上再计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