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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更)

◎“师妹,别不开心。”◎

虞沛到底没掀开帘子。

隔着那厚重的床帘, 她听见他气息奄奄的呼吸。

那呼吸太微弱了,比风轻,可又比山重, 沉甸甸闯进她耳里。

她没说一句话,系统却像是猜中她心中所想, 及时提醒:“小殿下, 您绝对不能插手这段剧情。”

虞沛抬眸,眼睫轻颤。

“为什么?”

“沈仲屿的死对剧情发展很重要, 在他死之前,闻云鹤足够善良但太过优柔寡断,姜鸢勇敢却又决心不足——是他的死促成了男女主的性格转变。

“如果您贸然插手,对后续情节的影响无法估量不说,甚至可能有更多人受到剧情牵连。”

虞沛明白了它的意思:“所以他必须死?”

系统委婉答道:“除了剧情, 系统也会考虑到宿主的最大利益,帮您完成任务, 回到现世。”

换言之,如果她影响了剧情发展,很可能就没法离开了。

许是因为她太久没说话,沈仲屿忽然开口:“虞师妹,我那日回府, 家里养的旺财上来迎我, 便在吃饭时给它丢了块肉骨头——你猜它与我说了些什么?”

他说得慢,每个字儿都耗费了大气力, 虞沛自不会以为他现下还有心情讲冷笑话, 便问:“旺财是狗?”

沈仲屿气息奄奄:“是, 打小伴我长大。”

虞沛:“狗也会说话?”

“人都会飞, 狗能说话又有何稀奇的。”沈仲屿笑道。

虞沛仔细想了, 才说:“要能说话,大概也是肉骨头好吃之类的。”

沈仲屿再没应声。

他的呼吸弱下去、缓下去,像春日里的一阵微风,悠悠长长地拂过耳畔。

许久——久到虞沛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回道:“并非。”

虞沛极有耐心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它说了什么?”

沈仲屿咳嗽了几声,闷出一声轻笑,说:“汪……”

一声惟妙惟肖的小狗叫。

虞沛:“……”

她面无表情地摘下脸上的面具,塞回床帘,再起身,动作一气呵成。

“沈师兄,改日再来看你。”她转过身,一步也没停。

“好。”沈仲屿以笑应了,等她快走到门口时,才又气不足地补上一句,“师妹,别不开心。”

虞沛顿了步。

“我知道。”语气仍听不出多少起伏。

离开院子后,沈叔峤又隐晦提起送客的事。但虞沛和姜鸢只当没听出来,反以路远为由留在了沈府。

夜里,姜鸢找到虞沛,提起了沈仲屿院子四周的结界。

“有人在沈师兄的院子周围布下了执明斗阵。”

“斗阵……”虞沛细思,“便是那执明第一阵?”

“对。”姜鸢点头。

虞沛面露狐疑:“我记得这阵法是凶阵。”

“是,如果被锁在阵法内,会持续不断地消耗灵力,到死方停。”姜鸢稍顿,犹疑道,“而且……此阵为七杀阵。若只克沈师兄一人的性命,那便代表着阵内埋了具……埋了具与他命格相冲的男尸。”

“真的?”

姜鸢颔首以应。

一想到那院子底下埋了具尸体,虞沛紧拧起眉:“看来沈家非要整死沈师兄不可了。”

姜鸢犹豫着开口:“一家人即便再不和睦,也不会故意拖着师兄让他死吧。会不会……是被什么邪物给侵占了身体?”

虞沛往桌上一趴,闷声道:“这府里没什么妖魔邪气,可能性不大。”

“那怎么办?”姜鸢忧心道,“现在那些丹药的下落也没查到,再这样下去,沈师兄就只有等死了。”

虞沛却应不上这话。

她不大自然地转开了话题:“师姐对御术诀了解挺多,怎么没有学此类诀法?”

姜鸢一愣,倏然看向旁边的窄窗。

“没有多余的工夫。”

“为何?”虞沛一手撑脸,“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姜师姐你是水灵息,按理说修御术道比医道更有效果。”

但姜鸢只“嗯”了声,显然不大愿意提起此事。

虞沛看她半晌,心中存疑。

这人是不是不喜欢御术道啊。

也是。

原书里她最后可是成了大医师。

姜鸢不愿提这事儿,她便也不再追问。

可不知道是不是沈仲屿那冷笑话作祟,她的精神气蔫儿了不少。到夜里睡时,又辗转反侧,总也闭不上眼。

到最后,她干脆不睡了,睁着双黑溜溜的猫儿眼,盯着高悬的月亮发呆。

忽在这时,怀中的复影镜传来阵阵灼烫。

虞沛顺手摸出一瞧,发现镜上的红玉正泛着淡光。

按下红玉后,毛团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镜面。

“找我有事儿吗?”她也不确定对面是毛团儿还是宿盏,便歪过镜子对准一方窗角,没露脸。

对方开口便问:“你换了住处?”

原来是宿盏。

“嗯。”虞沛答得敷衍。

这纯情大反派的眼睛倒厉害,看一眼就知道她换地方了。

宿盏对她总遮着脸的做法显然有些不满:“上回已见过你,如何还不愿露脸。”

虞沛情绪不高,索性破罐破摔地转回镜子。

“你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宿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在辨着她的神情。

片刻,他道:“在为何事为难?”

虞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宿盏:“……猜的。”

哪儿用猜呢。

打小就这样。

一纠结什么事,眼珠子都不转了。

他又道:“若对什么事为难,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不就行了。”

虞沛顿时恢复了些许精神气。

她一下坐起,双手握着镜子。

“你还挺了解我,我的直觉向来准得吓人。”

“也是猜的。”宿盏道,“想做什么便去做,你还怕担不了结果么?”

虞沛越发觉得这人跟长在她脑子里似的。

怎么什么事都跟她想得一样。

她点头道:“是吧,要瞻前顾后,好多事都做不成了。”

“那便是了。”镜子里的毛团儿哼笑一声,“你不连我都敢来往么?”

虞沛的心情大为好转,挥舞着手中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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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团儿!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毛团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宿盏忍着乱跳的冲动,说:“什么毛团儿,我有名字。”

虞沛答得自然:“我知道,宿盏嘛。”

像是被浇了泼冷水,毛团儿身上的淡红顿时褪得干净。

他垂下视线,闷声应道:“嗯。”

虞沛还想与他再聊会儿,却感受到一股灵力正朝对面的房间逼近。

——姜鸢就住她对面。

她倏地抬头,望向窗户。

窗上逐渐映出一道黑影,且离对面越来越近。

对面的宿盏却未察觉。

“沛——虞沛,你现在在何处?”他问。

“在——”虞沛陡然住声,“你想打听我,不应先聊聊自己吗?”

上来就问她在哪儿,难不成还能出来与她见面?

宿盏平心静气道:“那好,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想……”虞沛抬头盯着那鬼鬼祟祟的人影,照着他的问题往下问,“你现在在哪儿?”

“云涟山。”

什么?

什么!

虞沛一下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置信:“你在云涟山?!”

大反派已经要上线了?

可剧情刚开了个头啊!

“嗯。”宿盏稍顿,“如今灵识附在此物上,我自然也随它在云涟山了。”

原来说的是灵识。

吓死她了。

虞沛松了口气,说:“我是问的本体——你的本体在哪儿?”

“海底。”

还真说了。

虞沛心生狐疑。

没听说哪处的海底封有什么邪息啊。

正想着,那道黑影已推开门缝,潜入房间。

她压低声音道:“我还有事,咱们改天聊。”

再不等他应声,她便按下了红玉。

揣好了镜子,虞沛推开门,屏住气息随上那黑衣人。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时,那人已走到姜鸢床前,高举着手准备下刀。

而姜鸢睡得沉,没有丝毫反应。

刀将落。

虞沛忽然出声:“那谁。”

那人显然没察觉到她的存在,浑身一僵,突地转身,一双鹰眼锐利警惕。

“下刀也不找个好点儿的时机吗?”虞沛扫了眼他的灵刃。

通体淡红,属火。

被她发现,那人却是不怕。

“待解决了她,再来收拾你!”他当着她的面转回身去,又欲动手。

可无论他怎么使劲儿,举在半空的刀刃都一动不动。

他错愕抬头,发现刃身被另一道更为强势的赤息束缚着。

怎么可能?

那人的灵力分明弱到难以察觉。

他突然惊醒,忽想起他连她是何时进门的都没意识到。

意识逐渐被骇惧攫住,他嗓子发紧:“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听不懂人话。”

虞沛右手作剑指,再轻一动。

“天车止杀。”

裹覆在刃身上的赤息瞬间凝成一条细线,径直刺透了他的额心。

一丝血线从阵眼大小的伤口里流出,他往后退了步,瞳孔急速放大,最后僵死在地。

他倒下时弄出的声响不小,姜鸢被吵醒。借着月光,她恍惚瞥见一坨黑影。

还有血。

满脸的血。

她脑子一晕,险些又昏过去。

看见虞沛站在门口,她慌忙披好衣裳,问:“师妹,这人是……?”

“应是沈府的人,来杀我俩的。”

虞沛顺手提起桌上的包袱,丢给她。

“师姐下午说的事我想过了,这里治不好沈师兄,便带回去让婵玥仙君治。”

系统急着提醒:“小殿下!您不能这样,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我知道不能。”虞沛神色不改地掐断了与它的联结,“今日做出的事,还有一切后果,我会担着。”

姜鸢忍住冲脑而上的眩晕感,跳下床,尽量绕开尸体。

“直接带沈师兄离开恐怕有些不妥。”

虞沛点头:“也是,他坐上仙鹤飞两阵就得死。”

姜鸢:“……师妹,我的意思是他如今在家。”

他虽为御灵宗弟子,但到底是沈家人,如今又在家,哪有随便被人带走的道理?

“所以得偷摸着走了。”虞沛问她,“姜师姐,你带玉简了吗?”

“带了。”姜鸢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拧眉道,“但玉简没法联系上仙君。”

也是。

要能联系上婵玥仙君,他们那会儿也不会被困在云涟山上了。

虞沛想了想:“那闻师兄呢?”

“下午刚联系过,但他出任务去了,现在也不在御灵宗。”

“那便直接回御灵宗,找婵玥仙君。”虞沛很快做下了决定,“沈师兄撑不了多久了,我先带他出府,再想办法找到那些丹药。”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到门口时,虞沛忽顿了步,化出柄灵刃就朝外打去。

姜鸢:“师妹?”

虞沛:“有人。”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应是在躲避灵刃。

紧接着,大门就被推开了。

沈舒凝站在外头,揪起被灵刃割开一大条口子的右袖,恼怒质问:“你要杀我?!”

虞沛点头:“虽然耳朵不好使,但所幸你还有眼睛。”

“你!”小炮仗被她气得够呛,“我都听见了,你们要反我爷爷!”

虞沛好笑道:“怎么就反你爷爷了?”

沈舒凝嘴唇都在抖:“你们要救我二哥,就是在反他。”

虞沛意识到什么:“是你爷爷把他关在那院子里的?”

“是!”沈舒凝头上的铃铛换成了两条赤色长带,被风垂着胡乱飘摇,“若我去告发,你俩今天谁也别想离开沈府!”

虞沛渐渐敛起逗弄她的笑意,袖下手已凝出把长刃。

但沈舒凝又道:“除非带上我。”

虞沛:……

下回能先挑重点么?

姜鸢在旁斟酌道:“师妹,若有两人,仙鹤能飞得更快些。”

这小炮仗脾气是坏了些,但性情率真。

时间太紧,虞沛眨眼就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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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俩回御灵宗,我去找沈师兄。”

三人动作极快,几乎在敲定的刹那便分行两处。

走出两步后,沈舒凝顿在夜色中,回身望向虞沛:“我看见了。”

“什么?”

“那个人。”沈舒凝若有所思地望向漆黑房间,“你杀了那个人。他是我爹的近卫,火灵中阶。”

虞沛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你莫不是还要替你爹向我讨账?”

“不是。”沈舒凝抿紧唇,“今天白日里的事,抱歉。还有……谢谢。”

说完最后俩字,她像是很不适应似的,飞速转回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虞沛顺着白日里的路,找到了沈仲屿的住处。

刚进院子,她就听见了微弱的痛吟。

她推门而入,小声道:“沈师兄。”

“是……是虞师妹?”沈仲屿将痛吟压了回去,换之以轻笑,“这时来拜访,是不是有些晚了?”

“师兄要计较,也等到往后再说。”虞沛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牛脸面具,摸着黑往他脸上一扣,“今日是来还师兄面具了。”

“是么?”沉闷笑声穿透了面具,“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归还的道理?”

虞沛没闲心与他插科打诨,将他的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肩,生把他拽了起来。

沈仲屿大喘着气,浑身都在抖。可因无力,只能任由她摆布。

“师妹……这是……作何?夜间修炼吗,不免有些……累人……我——”

“闭嘴。”虞沛小声恐吓他,“若再说话,便将你舌头拔了!”

“哦……”沈仲屿却笑,“原来虞师妹……今夜是……化了……无常,要引我往……拔舌地狱走一趟。”

虞沛:……这人心态真好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地闹着,刚出房门没走两步,身前忽落下好几道黑影。

远处,一高壮男人负手而来。

那男人神情含笑,生了双窄缝眼,右脸长颗痦子,瞧着很是精明。

“你这小女子夜里带着我儿,要往哪儿去?”

这就是沈仲屿的爹了?

虞沛神情自若:“哪儿有药,就往哪儿走。”

沈仲屿抬头,汗水已将面具边沿润透了。

“师妹,”他急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原来……不是要去……修炼吗?”

虞沛:……

她真的很想揍他。

沈老爷冷笑:“好大的胆,白日里给过尔等逃命的机会,如今却赶着来送死。”

虞沛:“不及你胆大,连亲儿子都要害死。”

沈仲屿及时补充:“师妹……他非我亲爹。”

虞沛:?

“真的?”

沈仲屿虚弱点头:“千真万确。”

虞沛:……

好像被迫知道了什么家族秘辛。

沈老爷仅作大笑:“你这小女子好一身污蔑人的本事,只可惜本领比不上心气,太过狂妄。”

虞沛意识到不对:“你什么意思?”

沈老爷:“你叫那两人跑去御灵宗污蔑老夫,又可曾想过她俩能不能活着走出池隐?”

虞沛眉心一跳,却问:“你知道去的人是谁?”

“你是说舒凝?”沈老爷听懂了她的话,笑道,“那贱子早该吃些苦头了。”

他末字落下,虞沛迅速转过脚步,手中化出灵刃。

沈老爷慢悠悠道:“老夫知你修为不错,可这府内高阶灵者二十好几,追出府的也有十个。等你应付完,那边只怕人头早已落地。”

“父亲。”

沈仲屿拉过虞沛,一步一跄地往前,把她护在身后。

“错皆在我。孩儿……我这便回去,还请父亲……手下留情,放了……放了她们。”

虞沛眸光一斜,隔着面具,她仅能看见他的下颌。

被汗打湿了,和着血水,接连不断地往下滴落。

须臾,便聚成了一小泊血滩。

沈老爷大笑:“仲屿,沈家教你的规矩,便是站着认错?”

“是,孩儿忘了规矩。”沈仲屿膝盖一弯——

却没能跪下去。

虞沛拽着他,不叫他再动一步。

“都要去拔舌地狱了,还给活人磕什么头认什么错?”

沈仲屿一怔。

不等他开口,虞沛便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

“听闻今天是沈老太爷大寿?”她垂下手,掐破了那珠子。淅淅沥沥的水落下,却没沁入泥地,而是如沸腾的水般,在地面鼓煮着泡泡。

沈老爷眯了眯眼:“所以让我一对儿女赴死,便是御灵宗送的‘大礼’?”

虞沛恼拧起眉。

没脸没皮的狗东西!

地面的水还在“沸腾”着,渐渐地,升腾的水雾竟凝出了两道人形。

左边的女子梳着长辫,肤色偏深,身姿健美。她紧闭着眼,右手拄一根盲杖。

右边那少年与她有几分相像,不过比她欢泼许多,每笑时,耳上的银环便晃出银光。

“殿下。”两人齐唤道。

长辫女子单膝跪地,晏然自若。

少年则时不时抬眸瞟她一眼,双眼弯弯如月牙,语气更为轻快。

沈老爷渐收笑意,冷声道:“你使的什么妖法?!”

虞沛却没应他,只道:“我在两个女修身上留了灵痕,那两人如今正遭追杀。”

少年嘻嘻笑道:“小殿下要我和姐姐去找追杀她们的人?”

“共有十个,皆是高阶修士。”

长辫女子语气平淡:“殿下有何令旨。”

“全杀了。”

虞沛看着沈老爷,缓声道。

“将他们的脑袋提来,为沈老太爷祝寿。”

第32章

◎“仲屿薄命一条,如今心甘情愿托付于师妹。”◎

银月高悬, 夜色朦胧。沈老爷一声不吭地打量着虞沛,脸上已无笑意。

眼下的局面太过诡异。

方才那两人没声没息地出现,可还不等守卫出手, 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开始,他以为那两人是她召出的灵兽。

修士突破高阶时, 便可以随时召出灵兽。

但那两人的身姿体态与灵兽迥然不同, 面上又带有浅蓝色的细纹。

——倒像妖。

脑中陡然蹦出“妖”字,沈老爷的目光顿时尖锐不少。

与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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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混, 实乃邪修!

“你到底是何人,又修的什么邪术?!”说话间,他扫了眼虞沛的衣裳。

灰底棕袍,应是御灵宗的杂役弟子。

区区杂役弟子,竟能使唤动妖族, 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虞沛反问:“被别人砍脑袋之前,你还要打听她落的什么刀吗?”

“强词夺理!”沈老爷神情冷然, 斥道,“你一小小弟子,胆敢与妖族勾结。而今又依仗妖族,在我沈府里为非作歹,当真活腻了不成!”

他认定她必然走了旁门左道, 自然而然地摆出了长辈作派, 恨不得当下就困她入狱。

虞沛恼蹙起眉。

什么老古董?

这人简直比烛玉他爹还烦。

真把年纪大当资历高了,对谁都能训上两句。

她索性直言:“既然觉得我活腻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

沈老爷重哼一声, 蔑然道:“倘若适才你留下那两只妖, 倒还能勉强搏出条活路。可惜……愚不可及!”

他抬手示意。

突地!院子里的十几暗卫交错而上, 速度快到只见黑影。

沈仲屿吃力抬手, 将虞沛护在了身后。

他亦瞧出那两个妖族实力不低,但并不清楚虞沛的底细,便想尽力护着她。

“虞师妹,”他忍痛道,“小心。”

这人真是。

虞沛叹气。

难怪闻云鹤和姜鸢会被他的死刺激得不轻。

她再度连上系统,问:“统子,这些人会算攻击值吗?”

系统:“!”

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还一个比一个凶。

它才下线不到半个时辰吧!

“小殿下你——算了。”它认命道,“这些沈家护卫在原书里没怎么出场过,按戏份连炮灰都算不上,受他们攻击也不会算进数值。那边那老头勉强能行,不过估计也加不到多少点。”

“我知道了。”

虞沛抬手,双手飞速结印,赤息绕指而动。

“鹑首八星,南门敞,召弧矢,东井化箭——”

话落,指间的簇簇赤息交缠着破空而上,耀目如流星逐日。

升至半空后,那赤息竟陡然爆开,化成无数赤身箭矢,急速射向地面。

“噗嗤——”几声,大半暗卫都被数根箭矢刺中,顿停在原地。

“停下做什么?别磨磨蹭蹭的,快杀了她。”沈老爷没把她的攻击当回事,“这点修为,念了全诀又能起多大用处,还怕她不成?”

但他们仍旧一动不动。

就连没被射中的那三两护卫,也踌躇不前,面露难色。

沈老爷眉头紧锁:“一帮蠢货!这便被吓着了?一两根箭而已,还能要了你等的命不成!”

“老爷……”离他最近的一个护卫僵硬转过头,望向他的眼中含惊带惧,“我……”

他只挤出了这几个字。

下一瞬,他胸前的箭尖处忽爆散开无数赤线——就如瓷器被尖锐石块砸中后裂出的纹路。

那些蛛网般的赤线在他的皮肤下快速游走、膨胀着,所经之处亮得惊人。

片刻,他浑身——甚而是脸上,都遍布着赤色的线。远远望去,整个人就像是将碎的陶瓷娃娃。

不光他,其他中箭的人也都成了这样。

沈老爷大惊,慌忙后退几步。

但他的反应到底太慢。

“滋啦——”像是冷水浇在油锅上,那些侍卫身上的赤线接连爆开。他们的血管、灵脉,乃至骨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碎在这强大的灵爆之中。

眨眼间,那些暗卫就没了气息,倒地僵死。

系统:“……”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血溅在脸上,烫得沈老爷浑身一抖。偏偏背部又冷得惊人,连脊骨都似在打颤。

这人不是杂役弟子吗?

一个杂役弟子,怎么能催动这般可怖的灵诀?!

剩下的两三个暗卫也再不敢上前,一脸惊恐地朝后退去。

好半晌,沈老爷才回过神。

他狠瞪着眼,额角青筋暴起。

“加强斗阵。”他咬牙道。

杀不了她,还对付不了将死的沈仲屿么!

那几个暗卫却已经被吓到动弹不得了,直等沈老爷又重复一遍,才忍着恐惧合掌结印。

霎时间,布在院内的阵法被强化不少。

蚀骨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沈仲屿躬伏了身。

不过几息,他就已支撑不住,呕出好几口淤血。身体腐烂的速度也在加快,有些伤口甚至已能看见森森白骨。

见他近乎痉挛,沈老爷这才松了口气。

他冷笑道:“小弟子,老夫不管你耍了什么手段,可你今日,休想带这孽子走出我沈府!”

虞沛知晓是他把沈仲屿关在这院子里,却没想到他的心能狠成这样。

即便不是亲父子,也用不着这般折磨人吧。

偏偏她又不能再肆意催动灵诀。

——刚刚她虽是在攻击沈老爷的侍卫,可灵力的威压也影响到了沈仲屿。他已经只剩半口气了,忍过一回已算不易,要是再来一道灵诀,多半得死。

心烦之际,沈老爷又道:“你现在认罪,老夫还可留你一条性命,待去了御灵宗,也能帮你说上两句好话。若你再诚恳些……也能让我儿多活两日。”

乍一听是退让一步,实则步步紧逼。

虞沛拧眉。

身旁,沈仲屿忽唤她:“虞师妹。”

“怎的了?”

“你……”他气息奄奄道,“若仅你一人,定能……想办法离开。师妹无需……管我。”

虞沛:“师兄不信我?”

“并非。只是……不值当。”

冒着送命的风险救他这样的人,于她而言,不值当。

“好。”虞沛忽然松开了手,“我可以不救你。”

沈仲屿像是松了口气,轻笑:“如此最好。”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往前,一步一步的,似是前路无所惧。

“但有些话要与你说清楚。”身后,虞沛道,“即便不救你,我也会与他打。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理由,不过是他惹着我了而已。”

沈仲屿顿步。

虞沛又说:“还有一事要请教沈师兄,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放过我么?”

能对素未谋面的人下死手,这样的人真能信守诺言,放她离开沈府?

沈仲屿闭目。

这事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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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想清楚,没过多久,他低叹一气:“是我糊涂了。”

虞沛伸出手:“沈师兄,你可以把命交在我手中,也可以现在就去他那儿——目下,选择权在你。”

另一边,那几个侍卫又开始结印,意欲继续加强阵法。

沈仲屿侧身看她。

苦于魔毒,现下他已经不大能视物了,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也模糊不清,仅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可就是这样朦胧不清的光景,却如见赤乌,通脱张扬,灼目不可视。

耀目得他心惊。

沈仲屿眼帘稍垂,缓握住了那只手。

他轻声道:“仲屿薄命一条,如今心甘情愿托付于师妹。”

阵法带来的强压几乎使他口不能言,每个字都说得勉强。

“一刻钟,师兄再忍过一刻钟就好。”虞沛单手结印,低声念道,“奎照十六星,蒙秦山开,千卷藏。”

一副空白画卷凭空出现,在半空浮动着。

见状,沈老爷骇然大叫:“快!快去!毁了她那千卷藏,莫叫她把人送进去了!快去!”

但无人敢动。

“老……老爷。”他身旁的侍卫道,“不若……不若还是放他们……”

“蠢货!”沈老爷掴了他耳光,怒不可遏,“一帮蠢货!没用的东西!老夫自己来!”

话落,他开始合掌结印。

虞沛却并不着急,只是觉脑袋有些沉。

她下意识地耸了下鼻尖,唤他:“沈师兄……”

沈仲屿:“师妹有……何事?”

“你身上——”话音戛然而止,虞沛摇摇头,话锋一转,“没什么。”

沈仲屿担心是身上血污太脏,意欲松开手。

“抱歉,虞师妹。”他轻笑,“如今师兄倒成了泥里乱滚的花猫儿。”

“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虞沛挠了下面颊,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

她只是突然觉得……他身上好香啊。

是股不知何时出现的清新甜香。

且这味道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可又不同。

她记忆中的气息多了些炽热,像烈日下的松木。

那灼烈叫她头疼,木香又抚平着心中的躁动。

而眼下,那气息若有若无,却如密林一般绕在周身,令她分外心安。

看她欲言又止,沈仲屿又问:“虞师妹,可是哪处不对劲?”

“没,没什么。”虞沛屏着呼吸,尽量不去嗅那味道。

太怪了。

没屏两口气,她就再忍不住,又嗅闻了两番。

等闻见那股子淡香了,她眉一拧,暗自谴责自己。

眼下是什么时候啊沛沛!

怎么能像只见了猫薄荷的猫,控制不住自己呢!

作者有话说:

明晚不更,放在后天一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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