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这个世界的记忆推理出救下时雨绮罗的办法，就必须保证得到的记忆没有被干涉扭曲隐瞒。

就像解答数学题一样，必须保证每一步都没有谬误，且符合逻辑，才能保证下一步是正确的。

而显然，他在前文明有关华的记忆明显被虚假化。

好在纱织鹤优告诉李陌日记页上的内容后，李陌才将所有记忆与现实联系起来，最终进行一个较为完善的整合。

“从华打开诡异宝箱救出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我，本性就已经确定了。”

“不是爱莉希雅，更不会厌恶华说出那些伤人的言语。”

“我一直都在她身边，然后，与她一同遭受苦厄与灾难……”

当初迦尼萨准备抬脚踩死华的那一刻，自己压根就没有说出那些充满厌恶与嫌弃的话语——

为什么不跑？

你就这么想死吗？

华，我对你很失望。

一股被隐藏在表面记忆下面的真相开始隐隐浮现在李陌脑海。

他看到了。

那一天，华的的确确被迦尼萨踩成碎片，没有奇迹，更没有天选。

华不是小说中的主角，自己也不是。

在生死关头，身体没有激活超变因子，如身边所有死去的同伴，如芸芸众生一般，在灾厄面前脆弱得犹如一张纸，华和之前被杀死的士兵一样，被迦尼萨毫无费力的踩踏至死。

她脆弱的身躯变得血肉模糊，身体不知道被踩碎成多少块。

断裂的四肢，残缺的脏器，以及血管与肠子哗啦啦的如银浆迸射般溅射到地面的四处。

自己压根就没有那么自信，也没有像爱莉希雅那么强大视崩坏为儿戏，可以云淡风轻的戏弄崩坏兽，游走在危险边缘。

……

事实上，那一天，自己分明是在矿区内像过街老鼠一样，被迦尼萨追杀。

只能狼狈的四处逃窜，将华的肢体、脏器一一捡拾，然后回到华的脑袋边，双手颤抖不已的拼凑出完整的人类拼图。

在这个过程中被无数次的杀死，然后复生，再被踩碎，再一次重生。

爱莉希雅没有出现在这一天的，又或者说，没有一位救世主注视着这片区域。

逐火之蛾要的是历经生死后蜕变的融合战士，而不是战场上一碰就死的普通士兵。

所以关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压根无人在意。

陌只能靠自己。

“唔！”

现实中的李陌忽然踉跄，一个不稳从屋顶摔落，直直从高空砸在地面。

无数触目惊心的死亡画面，与痛不可遏的伤痛在一瞬间席卷全身，让李陌有些控制不住的战栗。

一遍一遍，他在矿区被迦尼萨以各种方式虐杀，记忆完整出现在脑海时，每一次死亡带来的痛苦清晰可见，仿佛身临其境。

强烈的疼痛一瞬间让李陌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从空中坠落，并且持续了整整半分钟。

这半分钟内，饶是李陌也无法保持同一个姿势超过三秒。

他不会死，也不会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依旧会感到疼痛，然后做出相应的反应。

除非李陌放任诡异力量污染自己，不然他仍然会保留部分人类特征，这是他身为人类的作证。

只要还有一丝人类迹象，回到爱莉希雅身边就能清除死亡累积。

“好多了……”

李陌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不是不疼了，而是习惯了。

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高度疼痛，就不再让李陌的行动受到限制。

抬起头，李陌瞧了一眼从远处不断向自己靠近的成群黑影，快速回到屋顶继续前进。

此时时间刚好为晚上九点整，距离时雨绮罗被溺死鬼找到还有四分钟。

而他已经惊动了小镇上的血肉鬼，好在血肉鬼的前进速度很慢，要追上李陌还得花上一点时间。

但行动速度慢，不代表李陌可以玩弄它们于鼓掌间，相反，李陌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身后的血肉鬼。

血肉鬼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一类鬼，它们身上的杀人规律与行动规律均不相同。

只是存在形式统一为血肉鬼而已。

量变产生质量。

一旦靠近它们区域，就会瞬间触发层层交错重叠的未知的必死规律，哪怕再小心也逃不掉，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从根源上杜绝触发规律的可能性。

李陌一边朝着时雨绮罗的方向跑去，同时吸收着陌的记忆。

自己被几年踩死了多少次？

一千？一万？十万？百万？

哪怕重生，前文明的陌似乎也完全没有因为死亡而变强……

只能重复最笨拙、最简朴的方式用死亡得到机会，拼凑华的身体。

时间过去了很久，就连逐火之蛾也认为这次融合战士蜕变的任务已经失败，所有士兵全部埋在于矿区里不再重视。

但他依然还活着，甚至将华的身体拼凑得相当完整，虽然看上去仍然有些可怕惊悚，血丝与骨骼外露，从皮肤里刺出，腐烂的躯体上爬满了蛆虫与虫豸，秽亵的血肉下翻滚蠕动着弥散恶臭的脏器……

不过依然有所遗漏，在之前的灾厄中，华的心脏乃至其他部位被踩碎，变成一滩血水，根本捡不起来。

“华，没事的，我在你身边，我在你身边……”

“不要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于是自己用断掉一半的武器剖开胸膛，将那颗温热的不停跳动的心脏掏出，放到华心脏的地方。

死亡，重生。

割腕，为华腐烂发臭的残缺身体补充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