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周扬说,“要是刚刚我在你手上把烟掐了,或者扯着你的头发,你再这么骂我也不迟,可我就拆了你的舰装,也没干别的什么事情,你这样说是不是等于在造我的谣?”
“你要带我去哪里?”帕西亚有些绝望。
“你什么型号的塞壬?构建者?还是观测者?是量产的个体,还是……”
两个人你问你的,我问我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倒是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谐。
帕西亚依旧挣扎个不停,只恨通海阀开的太晚,没来得及完全沉没下去,让这人得逞。
天底下哪有被人类抓回去的塞壬,简直是……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扬终于被她嚷嚷的有些烦了。
自己虽然有点儿异于常人,能够靠着一些技巧站在海面上,但也不完全异于常人,起码目前已经很累。
何况自己问一句,她就呛一句,还不停的胡乱挥舞着手臂与小腿。
“啪——!”
一声脆响。
周扬结结实实的在帕西亚挺翘的臀上抽了一巴掌。
就像是幼儿园的冷面中年女老师,无论犯了错之后的小朋友表现出多么楚楚可怜的样子,该打的巴掌还是要打,少不了的总是少不了。
“你有点重,说实话。别乱动。”
帕西亚几乎快要羞愤到晕厥过去,身体止不住的打着摆子,明明没有泪腺,却感觉到水雾已经在自己的眼前氤氲。
很想死,字面意义上。
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帕西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类如此羞辱,不仅被拆了舰装,又像是沙包一样被人扛在肩上,臀部还挨了一巴掌。
于是帕西亚不再挣扎,转而闭上眼睛,无声的流泪。
她的全名是净化者,净化者帕西亚,独一无二的个体,拥有自己情感与思维的塞壬。只是这样的情报,绝对绝对,不会和眼前的男人提起。
不知道走了多久,帕西亚感觉颠簸停了下来,她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熟悉又讨厌的味道。作为一直以来的老对手,帕西亚知道这种气息来自于何人。
“阿扬,你居然真的抓到了一只塞壬……好厉害。呀,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
“指挥官,不可以这样子的,我给你包扎吧。”
“我不要紧。”
没有睁开眼睛,但帕西亚有些气愤,自己是塞壬,又不是鱼,怎么能用“只”这样的量词。
但她的情绪更多的被疑惑所取代,舰娘们从来不和人类有交际,怎么听说话的语气,与这个男人显得如此亲密。
于是她偷偷的眯了个小缝隙,只见已经有一大群人踩着波涛,包围了上来。黑发的金发的银发的高挑的娇弱的——
他的身边,全都是舰娘。
【序·完】
第一章 Z23
炮战还在进行,舰装的炮管已经早已经有了过热的迹象,Z23沉着地向着海平面的侧方向滑行,舰装足具在海面上激起一阵阵苍白的波浪。
这次遇到的海兽很棘手,远非之前遇到的普通货色,拥有高厚度的装甲与巨大的火炮口径。
天知道这种披着厚重装甲,狰狞如恶鬼的生物是何时出现海洋中的,也许在舰娘出现的时候,它们便出现了。
有人说舰娘是来自大海的祝福,是那条历史上的战舰,是从它们的一切希望与信念所诞生的精灵。
而海兽则是一切海洋中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是无垠的恶意与残暴的恶鬼。
这只海兽的外表犹如一只由钢铁浇筑的虎鲨,身躯比真正的虎鲨小一些,却拥有四对骨节分明的节肢足。
狰狞的主炮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从它的脊椎里升起,黑黝黝的炮口牢牢锁定了Z23,数门副炮则从它的身体各处伸出,调整着位置,预备着下一次的齐射。
它不紧不慢的游动,仿佛已预料到了自己的胜利。即便此刻是一天中的白昼,海兽的双眼依旧如同明黄色的耀眼汽灯,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倘若海兽也有战列舰与驱逐舰的区别,那这只钢铁虎鲨一定是战列舰。
所谓口径就是正义,射程即是真理,在海面上的厮杀中,这两条格言的含金量体现的淋漓尽致。
Z23的状态并不好,正面装甲被对方的副炮齐射命中,衣衫破破烂烂的挂在身前,露出大片少女浅樱色的肌肤。
舰装装甲的碎裂,是她能够接受的损伤,但左侧的鱼雷管同时也被炸的稀巴烂。
很糟糕,150mm主炮的口径并不足以对海兽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只能依靠鱼雷。但如今只有右侧的鱼雷管还能起到作用。
鱼雷装填完毕还有一分钟。Z23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更冷静一些。
海兽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并不急于和Z23立刻决出胜负,只是摇动着巨大的身躯,利刃般的腕足藏在海下,不断在她的身侧游走,像一只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不,它就是一只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Z23有时候甚至能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听到对方低低的嗤笑声,那声音从钢铁的喉咙里发出,刺耳而尖锐,仿佛在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倒也正常,以驱逐舰的身体去对抗战列舰,除非经验和练度完全碾压,否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赌一把吧。”Z23听见自己说。
海兽和舰娘早已在这片大海上缠斗了无数年,彼此都知根知底。
她知道这只海兽会有意识的控制彼此之间的距离,同时以最大的注意力盯紧水底的一切可能是鱼雷的响动,但这是Z23目前唯一破局的办法。
下一轮炮击比Z23想象中的要来得快,她用脚跟旋转,仿佛在跳海面上的芭蕾,钨钢弹险之又险的在她身侧擦过,皮肤被灼痛的感觉让她几乎快要哭出来。
海浪的与潮风的气味,沉重的呼吸,硝烟的味道。
鱼雷已经装填完毕,Z23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不长的岁月,有一种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俾斯麦还在等着她回去,还有那个永远板着一张脸的提尔比茨。
在其他姐妹眼里,俾斯麦和提尔比茨这对姐妹舰的关系并不好,但Z23有一次在晚餐前,看见俾斯麦在提尔比茨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似乎想要拉开房间门,向她发出邀请,可最终又缩回了手。
可这些在眼下看来,也只是回忆罢了。
回忆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想起,然后珍藏,或者忘记。
她义无反顾的向着塞壬冲锋,舰装全功率驱动!航行足割开水面,一片银白色的航迹,Z23压低身体的重心,计算着鱼雷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