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的那边，周扬原本抬起的脚突然停了下来，他把目光从遥远的欧根亲王身上收回，而是诧异的盯着海面。

“发现鱼雷了吗？晚了啊，师傅。”欧根亲王在心里嘀咕着，这一场较量，可是她赢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周扬所处的位置激发出一阵气势惊人的浪花，几道水柱冲天而起，这一小部分位置被狂暴的海水之雨彻底掩盖……

欧根亲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下来，向着周扬那边航行过去，鱼雷和炮弹都不是实弹，可命中了，就算以他的身体素质，肯定也是会受伤的，他毕竟只是个人类嘛。

可航行着不到三秒，欧根突然怔住了，声音不对，方才爆炸的并未是鱼雷。

水柱终于消散了，她看见几道细小的白色的轨迹，穿过那一小片周扬刚刚所在的区域，向着更远的地方消无声息的滑行。

鱼雷没有命中，周扬却消失了。

欧根亲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第一次在地面上和周扬交手，就是吃了这种暗亏，堂堂的欧根亲王，连他的影子都捕捉不到，被戏弄来又戏弄去……还被他骑在身上羞辱。好吧，其实只是骑在身上而已，倒没有羞辱。

隐约间，欧根亲王想起了周扬当时对她说的话，她本能的觉得那句话非常关键，是什么话来着？真难受啊，她明明记得所有和周扬相处的细节，可到了这种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欧根亲王懊恼地拍拍额头，漂亮的眉毛蹙起啦，雷达已经运作个不停了，什么东西都没有显示。

以女性的姿态，也没法像历史上的欧根亲王号那般，拥有着能够放飞的水侦飞机，如果有就好了，更大范围的展开搜索，一定可以发现一丝端倪——

就这样想着，思考着，欧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身遭的海面，可那里除了一阵阵炮火后的余波荡开，哪里有半点周扬的踪迹。

心中越来越焦躁，欧根又拍了拍脸蛋，让自己冷静些，可越找不到越焦躁，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完全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海面以下的地方。

这似是某种思维定式，海面以下的区域，并非没有小型的海兽游弋，但那是驱逐舰与轻巡洋舰们的负责范围，她们才是反潜的主力。

作为重巡洋舰，欧根亲王何曾自己装备着声呐，做反潜这种无聊的任务。

此时此刻，周扬正在她脚底下的深水区静静地漂浮着，已是时候了，他想着。

全力以赴，你真的能挡住我的全力吗，欧根。

而后他开始上浮，悄无声息，就像一截正在浮起的腐木，离海面愈来愈近了，直到某一个机会闪过，周扬毫不犹豫的行动起来，猛然发力，并非跃出水面并挥拳向着欧根打去，而是在海面下死死地攥紧了她的右脚。

再然后，拖。

欧根亲王发出一声尖叫，这突如齐来的力量让她立刻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摔倒在海面上，她使劲地想挣脱这只手，却发现抓住她脚腕的力量，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钢钳。

挣脱不开的……绝对挣脱不开，比起这些还要更糟糕的是，她正在下沉，是周扬，周扬在拖着她向海里沉去。

“你给我放开！”她又急又气地说道。

在欧根亲王的印象中，只要自己和师傅说话，不管是什么话题，他肯定会答的……可现在他在海面下啊，怎么说话呢，并且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

除了潜艇，任何的舰娘都不能在水中长时间停留，海水会倒灌进舰装里，历史上多少威名赫赫的战舰，就像是俾斯麦，几万吨的钢铁，最终也难逃沉没的结局。

海给舰娘们带来生命，又是她们的归宿。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周扬又伸出了一只手，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把欧根亲王拖到了海面以下，这次他环绕，并且锁住了欧根亲王的身躯。

胸太大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两团软软的肉，很大程度的阻碍了周扬第一时间找到完美的发力点，他又试了一次，才将手从欧根的胸上挪开，转而准确的锁在了她的肩膀上。

如果欧根亲王能抓住着机会，也许就能够挣脱开，但是她没有，胸前突然被周扬握住，并且使劲的揉了一把的时候，她只感觉浑身发软……

就这样，她一直下沉，在挣扎中，被拖着下沉。

第四十三章 心情复杂

周扬平静地走在海面上，赢的算是十分乃至九分轻松吧，欧根亲王蜷缩着，睡在他的臂弯中。

她的舰装进水严重，面对深水与巨力，再强大的舰娘都会无能为力，欧根亲王此时就处在半昏迷半苏醒的状态中，只是脸色苍白，只有眼皮和嘴唇偶尔会动一动。

海面风平浪静，丝毫没有方才发生过一场炮战的迹象。

虽是赢了，但周扬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一丝高兴的迹象，甚至连眉头也罕见地锁着。

其实他本想把欧根扛在肩膀上搬回去，难得情商上线了一回，改成了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欧根，就这样走着，向着岸边走着。

“醒了吗。”察觉到怀里的躯体隐约间动了两下，周扬开口问道。

“醒了。”

回应他的是欧根小声且虚弱的回答。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要注意脚下。”

“刚刚不记得，现在记得了。”

欧根确实是想起来了，早在第一次和周扬交手的时候，她落败就是因为脚下不稳，被轻而易举地掀翻在了地面上。

没成想，如今到了她的领域，在海上，又是同样的失败，且比上次更加狼狈。

“欧根，你挑错地点了，知道吗。”

周扬的心情不知为何有些糟糕，说起话来也带着一种像是在训人的语气：

“在地面上近身肉搏，我打不过你的，一挥手我就被你掀翻了。而且，你明明之前就和我战斗过一次，知道我的打法风格，有过经验，就算赢不了，也不至于输。”

“可你偏偏要把地点选在海中，你以为你是舰娘，在海上我就奈何不了你？”

“我知道舰娘在海上的作战方式，可你什么时候见识过，我在海上的战斗手段？未知的东西，永远是危险的，盲目的行动才是你这次失败的原因，回去好好总结吧，不要这么——”

周扬说不下去了，因为说着说着，欧根已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这真是让人尴尬的场面，欧根这样子骄傲的舰娘，居然会掉泪。

而两个人此时的动作又显得太过亲密，公主抱，本该是相当浪漫的举动才对。

“是我太弱了吗？师傅。”

好半天，欧根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一些，她不肯抬头，就这样垂着脸蛋，问。

“唉——”叹了口气，周扬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安慰的话，也是在心中转了好久，才有些小心地说：

“欧根，别那么想，你已经很强了，无论是用炮击作为封锁以及诱导手段，还是利用视线差，来创造让鱼雷命中的机会，都做得相当好。”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在陆地上，我真打不过现在的你，你的成长也出乎我的预料。但是啊，欧根，大海没有你想象的这样简单，哪怕是舰娘，也别轻视在海中的我。”

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些，欧根亲王沉默着，伸出手来，环住周扬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是的，他说的很对，擅自以为战局陷入了对自己有利的场面，而对对手的了解太少，这就是自己失败的原因。

可她的心中还是有种后怕感，因为当周扬从海底突然出现，并将她往水里拖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某种格外危险且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