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个必要了,你也说过的,避无可避,便不如一开始就去面对,”她安静地微笑着:“逸仙,早已不是那个时候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周扬知道,她是在说自己的舰历。
在遥远的近代东煌,伴随轻巡洋舰逸仙号的,便是一段沉痛的历史。
假如战舰有着灵魂,那彼时的逸仙,会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吗?
周扬没在这个问题上思考过多,只听得话音落下,宁海与平海一起站了出来,两姐妹左右站在逸仙身边。
以往见到宁海与平海,她们总给周扬带来一种软萌软萌的感觉,而现在,姐妹两人的表情都格外凝重,就好像小孩子受了污蔑,将所有生气的感觉都写在脸上的那般。
破空之声传来,周扬抬手接住丢向自己的物件。
握在手里时,他才发现,那原来是滨江的舰装长伞。
转过头,滨江正在活动着筋骨,长长的黑发不安分的披散在肩头,她取出一条发带,对着周扬招招手:
“来,帮我扎上头发,你会吗?”
“会。”周扬说。
在新天鹅的时候,他经常帮小齐柏林与小欧根梳头,有时候长岛懒散起来,也是由他代劳。
滨江背对着他:
“我的长伞,以前都是拆成两半,给一半你……今次,还是全部交给你使用好了。”
“滨江,你也决定要现在就出击?”
滨江扭过头来,对他笑了一笑:
“早就和她们说过,一味的隐居不是个办法,忍无可忍,不如当年就不要忍,你以为东煌的舰娘都是什么软软的性子不成?”
紧接着,便是镇海的声音。
但此时的镇海,给周扬的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周扬知道,镇海在最初对自己还有防备的时候,说起话来便是这般模样——陌生,则是因为,镇海远比当时更加愤怒。
她翘着腿,坐在一块竹林间的青石上,掰着手指,一一数来:
“第一,贸然追到这么远的内陆江中,犯了兵法上的‘孤军直入’的忌讳。”
“第二,与哀伤愤怒均有的一群舰娘作战,便是犯了‘哀兵必胜’的忌讳。”
“第三,有着智慧,却不知道周扬的存在……则犯了‘轻敌大意’的忌讳。”
“军师也好,谋士也好,都是为这种时候而生的。这两只海兽,落到我镇海的手里,有一千种办法让它们有来无回,呵呵……”
华甲待在她的身边,看着姐姐的脸上出现古怪的又优雅的笑意,只感觉背后发凉,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然后,不管是鞍山,长春,亦或是有些弱气的太原……初来乍到的古比雪夫,所有人的身影都在竹林间出现。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东煌的舰娘,只是喜欢安宁与清静的生活,并不代表她们真的不敢战斗,不会战斗,此时,她们已绝不会再度退缩。
周扬松了口气。
从他猛然惊觉海兽可能已尾随而至,到他抱着安定从燃烧着的楼前跳下,与大家重新汇合,其实才过去五分钟不到。
也就是说,短短的五分钟内,所有人便从被叫醒时的惊愕,调整到了面对战斗时最佳的状态与心态。
他走向镇海的身边:
“也好,那我开始说明情况。”
镇海却一抬手:
“不用,已经猜到了,尾随着华甲她们而来的,对么?也怪我,在你今天神情不安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她紧紧的扣着手指,作为军师的镇海,思维早已快速的运转起来:
“周扬,还有大家,都过来我的身边……”
“镇海姐姐,你想到办法了?”华甲问。
“当然没有,浓雾遮盖了我们的视线,我没办法判断它们的体型,没办法对症下药。”
“什么呀,姐——”
镇海挥手打断她。
“华甲,姐姐话没说完之前,不要插嘴。雾气,是双刃剑,这让它们同样也看不见我们的动向。”
“还有周扬,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借助着敏捷的优势,去侦查一番?”
周扬坐在镇海身边,颇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
“不啊,我又不傻,在江面上与这种级别的海兽周旋,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呵,这便是你战斗的直觉啊……如你所说,我们待在此处便好,几轮轰炸只是开胃菜,为了确认我们的情况,它们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
一边说着话,镇海对着华甲使了个眼色,对方忙不迭的放飞了舰载机。
然后,华甲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的视觉,已经与水侦机链接在了一起,这是航母舰娘天然就会的技巧,每一架放飞的舰载机,便承载了她们的一份心神,可以凭借它们来进行侦查。
“江面上的海兽,咆哮还在继续……一前一后,两种不同的声音。”
“不……它们在使诈。因为声音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留在雾中的海兽只有一只,它在模仿着同伴的咆哮,让我们产生错误的判断,至于另一只——”
“啊!看到了!”
“它在山后!顺着山后爬过来了,体型像是一只长了钢铁膜翼的铁蛇,在地上蜿蜒爬行——目标是,我们家的废墟!”
“长度是三十米,翼展十八米……就是这样!”
华甲猛然间睁开眼睛,间隔仅仅一秒,震耳欲聋的咆哮便从不远处的废墟上传来。
发现自己与同伴的炮击并没有起到作用,那条翼蛇愤怒地糟蹋着还有余火留存的小楼遗址,扭动着身躯,靠着坚固的装甲碾压着那些木质的碎屑。
仰头狂嚎,月光下的翼蛇张开自己的铁之膜翼,浴火的狂暴姿态,让华甲这样年轻的舰娘一阵心悸,她连忙收回了水侦机。
镇海满意的对自己的妹妹点了点头,摸摸她的下巴,像是在夸奖着一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