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2 / 2)

盖着红盖头的秦桃出来了,一身嫁衣,步履缓慢。现下本该是哭嫁的时候,秦桃果真“喜极而泣”,悲恸大哭,满街俱闻。那来迎亲的新郎官丁少爷,见秦桃哭嫁这么大声,也是喜气洋洋。

“哭得好!哭的越大声,日后越有福气啊!”

“新娘子,再多哭一阵子!”

在人群的喧闹里,秦桃抽噎着,上了丁家来迎亲的马车。那模样秀气斯文的丁少爷,给四处的街坊作了揖,洒了一阵碎红包,放出一句豪言:“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日我丁学明有幸娶得秦家五小姐,来日定以凤冠霞帔、诰命加身相报!”

丁少爷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口中呵出的白气飘得四处皆是。

“好!说得好!”

“丁大少有志气!”

围观的百姓拿了红包,俱是一片道喜之声。

在一片热热闹闹里,迎亲的队伍远去了,秦家又一个女儿嫁了出去。

秦桃出门之后,大楚的京城下了第一场新雪。

果真如青桑所言,今年的雪也飘飘洒洒、雪势极凶。不过两三日功夫,整个京城便被覆的一片雪白,银装素裹。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纯净的白色。

贾太后的宫殿中,传来一个不妙的消息。

在贾太后宫里住着的姚太嫔,忽然突发时疫,高烧不醒。宫里的太医来瞧了几回,都只说怕是治不好,且要尽快将患了疫病的姚太嫔搬出宫外去。

贾太后虽对姚氏母子极为痛恨,可疫病当前,她也顾不得泄愤之事了,像是驱赶晦气似的,急急忙忙命人将姚太嫔从宫里迁走,恨不得打发到冷宫的角落里去。

只有魏王,不顾疫病凶险,将姚太嫔亲自接了回去,说是要带姚太嫔一起去封地过日子。

听闻此事,贾太后很是不屑一顾。这魏王不怕死,那就让他与得了疫病的母亲一道去那边,也省得她亲自动手,替武安报仇了!

因为姚太嫔突发时疫的缘故,宫里宫外都戒备了好一阵子,又是烧艾叶,又是洒清水的。这么一来,原本将要爆发的疫病便被控制住了,没有扩散开来,这反倒是一桩幸运之事。

数日后,魏王李皓泽亲自到了谢府上,向谢均夫妇道谢。

“相爷,我母妃这一回,总算可以离开贾太后的视线了。”李皓泽的容色已不复之前的憔悴,因与殷摇光的佳期将近,他的眸中始终有一分难以描述的期盼神采,“只是……不知道相爷是如何猜到,京城中即将流传疫病的呢?”

谢均正抱着一只狮子猫儿摸耳朵,闻言,他笑道:“这疫病之事,乃是我夫人说的。我夫人常常关心民间,这才猜测会有疫情爆发。你就当做是误打误撞吧。如今太后不愿再靠近太嫔与你,这倒是一桩好事了。”

李皓泽不再细问,又道了一声谢。

“魏王殿下不必客气,您与殷二小姐好事将至,某在此,代夫人一道提前道声贺。”谢均站起来,与李皓泽道喜,“届时,还望魏王殿下不要吝啬,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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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某人一杯喜酒吃。”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说是一杯,便是十杯都成。本王向来喜欢喝酒,你我二人,定要不醉不归,喝个痛快。”李皓泽哈哈大笑起来,“再怎么说,你都是殷二小姐的远房堂亲啊!只是,不知道,宰辅大人的辈分,是堂哥呢,还是堂叔?还是……堂祖父?”

李皓泽说的话,令谢均也不由笑了声。

“哎,是我年纪大了呀……”他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应当是堂祖父吧。”

京城的雪下下停停,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层松软厚实的白雪。余花堂外,下人们辛辛苦苦扫出了两条干净的小径,几个仆妇得了闲,就坐在耳房的门帘前聊着过年的事儿。

这一日,秦檀早晨起了身,做了会儿针线活,发现外头有两个丫头在打打闹闹的,原来是新来的绿鬓和紫烟,因年纪轻,才十四五岁,又不大懂规矩,竟在院子里抓起雪球,想要堆个雪人儿出来玩。

青桑见了,很是生气,道:“这也太没规矩了!看我不禀报曹嬷嬷,将她们赶出去。”

“算了,不过是玩会儿雪罢了。”秦檀坐在屋子里,将手悬在银丝炭盆上烘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再说了,十四岁的年纪,还有些玩性,让她们热闹热闹也无妨。”

没一会儿,谢均来了。那两个丫头玩的正欢,竟没注意到这事儿,只见绿鬓一个小小的雪球扔过去,险些就砸到了谢均身上。

“吵吵闹闹的,是在做什么呢?真是不成体统!”跟着一道来的曹嬷嬷很不悦地训斥道。

秦檀见了,有些歉意,道:“相爷,这是我的过错了。我见她们性子活泼,就没怎么管束,反倒无礼冲撞了相爷。我这就去好好教导一番。”

两个丫头也怕了,急急忙忙蹲礼认罪。

“这两个丫头长得眼生,从前怎么没见过?”谢均望向那两人,道,“把头抬起来。”

绿鬓和紫烟闻言,俱是抬起了头。紫烟生性胆子小,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反倒是性格敦实畅快的绿鬓,很爽快地把脸抬起来,嘻嘻笑出了一颗虎牙。

“回相爷,红莲姑娘要嫁人了,老身寻思着夫人身边缺丫头,便将这两个新来的拨给了余花堂。”曹嬷嬷道。

“新来的?”谢均捻着手串,闲闲跨过了门槛,道,“年纪太轻了,不够稳重,还得好好教教。夫人现在怀着身孕,万万不可疏忽了。”

曹嬷嬷连连应是。

谢均叫人把门帘放下来,一撩衣摆坐了下来。他先问了问秦檀的身子,又提起了过年的事儿:“今年的宫宴,咱们还是要去的。我不在,皇上一准发火。而且,皇上还和我商量了一件事,说是要在宫宴上宣布。”

“什么事儿呀?”秦檀有些好奇。

谢均竟难得的犹豫了,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好半晌后,谢均才道:“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皇上竟说,要为我们的长女,与太子殿下定娃娃亲,也省了日后再挑选太子妃的功夫。”

太子指的便是从前的二殿下。自武安长公主入狱后,二皇子便被封为了太子。

“娃娃亲……?!”秦檀略略吃惊,“这,看来,我还非得生男孩儿不可了!”

第85章 酸儿辣女

谢均说的这个消息, 无异于平地惊雷。

秦檀想, 若是她这第一个孩子当真是个女儿, 岂不是要与那太子李守真给绑在一块儿了?那李守真倒确实是个好苗子, 可他才六岁, 又如何看得出未来为人如何?若又是一个和他父皇李源宏一般性子反复无常的, 岂不是苦了旁人?

更何况, 这情爱婚嫁之事,总归是你情我愿来的才好。两个小娃娃面都没见过,便定下了姻缘。若是将来看不对眼, 这岂不是乱点鸳鸯谱?

总之,秦檀是一百万个不乐意将女儿和那李氏皇族扯上关系的。她受李氏之苦颇深,知道皇家天苑并不如看起来这么光彩耀目, 自然也不愿意将来的孩子再进了那道围墙之中, 令他满心苦楚地过日子。

“檀儿,我也是不大想答应的。可皇上的性子……”谢均揉了揉太阳穴, 叹口气道, “恐怕, 这也是皇上有意为之, 希望咱们谢家能好好辅佐太子殿下吧。”

秦檀有些闷闷不乐的, 谢均见了, 好言哄道:“算了,我们先退一步答应,我会劝皇上不宣圣旨, 只私下里结亲。这样子, 日后也有回环的余地。”

秦檀也知道李源宏那性子很是难缠糟糕,只能不快道:“先这样答应着吧!总不能在这大过年的时候,再惹了霉头。”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扣扣声,丫鬟绿鬓、紫烟端了热茶和糕点进来,给二人奉上。绿鬓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头也不抬,圆润脸蛋低低藏在刘海下;而紫烟,则是一副谨怯神色。

紫烟的鬓上插了朵精巧的黄色绢菊花,看着很是醒目。

秦檀给丫鬟赐名,都是随口就来的。这绿鬓原来叫小翠,秦檀见她头发乌油油的,甚是好看,便赐名叫绿鬓。

紫烟么,则真的是随口一取,合了颜色之名。但这叫做紫烟的丫头,确实是容色精致秀丽,小家碧玉。站在绿鬓身边,便愈发被衬托的不俗了。

谢均接过茶,用手试了试温度,转手递给秦檀。他冷眼扫一下紫烟头上那朵绢菊花,淡淡道:“这个丫头的绢花做的不错,心思很巧。”

两个丫鬟闻言,表情各异。紫烟有些不知所措。而圆脸虎牙的绿鬓则欢畅地笑了起来,叽里咕噜道:“紫烟姐姐知道相爷要来,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呢!我就说这朵绢花衬她。”

绿鬓这句话一出,周遭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青桑和曹嬷嬷看向紫烟的眼神,都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紫烟来余花堂,是来伺候怀孕的夫人的。可她若是生了别的不应该的心思,想要僭越一番,那就只能把她赶出去了。

谢均道:“你叫紫烟?这绢花与你规制不符,下次不要戴了,省得被人责罚。”

紫烟怔了一下,肩膀微抖,唯唯诺诺地认了罪。谢均没追究,又和秦檀说了会话,便要出门去。秦檀给他递了披风,虚虚一礼,送他出了门。

待谢均走后,青桑就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凑到秦檀身边,嘀嘀咕咕说起了话来:“夫人,奴婢瞧着,这个叫做紫烟的就不是个安分人!她才来几天呢,便惹出了这么多事儿。昨天绿鬓还和我偷偷摸摸说了,说这紫烟背后编排您呢。”

秦檀听着,却很是淡定的样子,敷衍地“嗯”了几声,并不当回事。

青桑很着急,道:“夫人,您若是不早点把这小蹄子赶出去,她日后若勾引了相爷,那可该怎么办呀?”

“急什么?”秦檀终于抬起了眼帘,但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你也不看看咱家相爷那副慢吞吞的性子,女人落到他眼里都和空气似的,求神拜佛都不能让他纳妾。怎么勾引?只怕是勾引城隍庙里那尊泥偶,都比勾引相爷来的容易呢。”

青桑一听,吱呜了一下。“夫人……说得对。”她觉得秦檀说的很有道理。

“更何况,瞧那紫烟做事怯懦,眼底一股子木讷劲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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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也没有精明。我看人看得多了,凭着直觉,我不觉得她有这么重的心思。”顿一顿,秦檀道,“你去把紫烟叫进来。”

没一会儿,这长相秀气的小丫头便低着头,跟着青桑进来了。

“见过夫人。”紫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起来吧。”秦檀端坐着,瞧见紫烟髻里已没有了那朵绢花,便道,“那□□绢花不是挺好看的?怎么摘了?”

紫烟闻言,面色煞白,道:“夫人,那花儿是绿鬓姐姐特意做了,别在奴婢头上的。奴婢不敢拂了绿鬓姐姐的心意,这才……本想着不过是一朵绢花,碍不着您和大人的眼……”

秦檀听了,眉头微微一跳,道:“知道了。你也不必如此胆战心惊,不过是一朵绢花。”旋即,便挥挥手让这丫头下去了。

听紫烟这么一说,青桑也悟出了些什么。

恐怕,是那一同来的绿鬓不敢居于人下,想把容貌出挑的紫烟赶出余花堂,这才使了这样的小小心计。若是秦檀再心思狭隘一些,恐怕早就将紫烟给驱走了。

“那绿鬓才来没几天,就已是惯会挑事儿。随便寻个由头,打发她去外面做事吧。”秦檀道,“至于那紫烟么,留下来仔细教教,兴许是个心思玲珑的也指不准。”

没两天,绿鬓便被打发去外头做事了。因在外院,也碍不到秦檀的眼,秦檀很快就将这件事儿给忘了。

一年的岁尾到了,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除夕这夜,宫里大宴群臣,比着往年,照例邀了许多人入宫伴圣。只不过星移月转,如今坐在殿上的人,位置都变了一变。

秦檀从前是在殿外吹冷风的,如今跟着谢均,一跃到了最前头。昔日风光无限、万众簇拥的武安长公主,如今早没了她的位置,群臣都不愿提她半个字儿,生怕触了霉头。太后娘娘身子也不大好,干脆不来这除夕宫宴了。

这宴席上,反倒是李源宏那群妃嫔们最为热热闹闹、千娇百媚,孟恪妃又是一上来便要做个出头鸟,死活要抢殷皇后的风头。

只不过,殷皇后如今有了太子,更无欲无求了,一点儿都不想和她争,只端端庄庄地坐着,整个人儿如山间一抹云似的。孟恪妃钻着脑袋挑衅了半天,都没得到点反应,好似一拳头打在沙子里,软绵绵的,无趣极了。

除夕宴的晚膳,做的极是精致。先上了蜜饯与鲜果,接着是八宝冷荤,后有燕窝鸭脯、榆蘑三鲜、什锦鸡丝,一道甜口点心。菜做的倒是漂亮,只可惜秦檀现在嘴巴有些刁,不大吃的进去这些御膳,只喜欢吃些酸的。

筵席上正热闹着,冷不防,年纪小小的太子殿下李守真便离了席,和他母后告了罪,迈着小短腿,直直地朝谢均这里蹦跶过来。

“宰辅大人,宰辅大人。”太子殿下跑的满口白气,眼睛晶晶亮,“上回你说的那本棋谱……”

“带来了带来了。”谢均有些无奈,招招手叫谢荣上来,拿出棋谱来,“这可是除夕的宫宴,太子殿下便是再心痒痒,也该忍耐些才是。”

“若是要忍,便得忍到过完年,父皇开政的时日,那都初八了!”小太子很不乐意的样子,嘟嘟囔囔的。

他说罢,一双乌黑机灵的眼睛瞟向了秦檀,巴巴地问道:“宰辅夫人,你现在是喜欢吃辣的,还是喜欢吃酸的呀?”

秦檀道:“回太子殿下,臣妇这……如今是比较喜欢酸的。”她有些纳闷,又问,“您问这个,是做什么呀?”

听闻她喜欢吃酸的,太子的表情就有些扫兴。

“父皇说了,孤在将来,要娶宰辅大人的长女为妻。孤听蔡姑姑说,‘酸儿辣女’,若是宰辅夫人喜欢吃辣的,那怀的就是个女儿。若喜欢吃酸的,那十有八/九,是个小公子。可若当真是小公子……”太子年少的眉宇间,竟然有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担忧,“那孤可怎么办?”

秦檀听闻,险些笑出声来。

“若是位男孩儿,便让他与太子殿下一道读书。”谢均道,“如此,岂不美满?”

可小太子还是有些不满意,很执拗道:“不成,宰辅夫人,您还是多多吃点辣的,这样便能生一个女儿了!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

秦檀这一回,真的笑出来了。

太子年少,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自然不知道这腹中孩子的男女性别,都是老天所定,人不可改。可见太子这般年少懵懂,她也不忍拂逆了他的憧憬,便道:“好好好,那我多吃几口辣的。”

小太子总算是满意了。

“啊,对了!”小太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谢均道,“宰辅大人,秦女佐有没有喊你‘谢郎’呀?我可是依照您的吩咐,仔仔细细教导了女佐呢!”

谢均面色陡然一滞。

“这……”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转头,谢均便看到秦檀笑意盈盈、美艳无比的笑容。只不过,她的眼里,似乎有一道凶光。

“谢郎……”

第86章 梦中呓语

好不容易, 秦檀才把小太子哄了回去。

李守真方回到殷皇后身旁, 李源宏便要给朝臣分发他这一餐用过的碗筷。这是大楚习俗, 表达君臣共乐之意。这些在宫宴上用过的御赐之物, 朝臣们领回家, 丢不得、用不得, 都是好生供起来的。

谢均得了一只汤勺, 略有无奈之色。

“相爷不想要这汤勺?”秦檀小声问,“好歹是御赐之物呢。”

“也不是不好,只是……”谢均似乎有苦难言, “我年年都拿汤勺,已凑齐一整套大小勺子了。也不能用,只能供奉起来。”

秦檀想到供奉一排汤勺的场景, 便有点儿想笑。

她正盯着那饭勺瞧, 忽见得对面人群里,藏着一对儿不惹眼的夫妇, 甚是面生。男子两鬓霜白, 额有皱纹;女子也是形貌羸弱, 面色苍白。

他二人穿的端庄却朴素, 与周遭大为不同。男子常常附耳在女子身旁说话, 这才使得那神情憔悴的女郎显露出几分短暂的欢趣来。

其余的时候, 这二人都没什么生气。

“那是谁?”秦檀问谢均,“我怎么觉得,从前不曾见过呢?”

“那是晋王, 还有晋王妃, 罗氏。”谢均低声解释道,“他二人虽还了京,复了名分,但不大喜欢与人来往,一直都闭门谢客。”

原来这一对夫妻,便是饱经磋磨的晋王夫妇。

秦檀闻言,偷偷再打量一阵晋王夫妇二人。晋王和李源宏,一点都不相似。李源宏如今还是俊美凌人的容貌,可比李源宏还小上两岁的晋王,却已是两鬓霜白,看着仿佛比李源宏大上十几岁。

更别提那晋王妃罗氏,身形瘦弱,不堪风吹,宛如一团死水。

热热闹闹的宴会也至欢娱阑珊之时,在“恭贺新禧”的道祝声和满宫道辞旧迎新的炮仗声里,李源宏微醉着回去了。殷皇后扶着他,满面忧虑之色。

李源宏的身子有些虚,内里其实是不好的,他不该沾酒。今夜李源宏喝了这样多,也不知日后会怎样。

冬夜里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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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天都是飘飘扬扬的小雪点子。群臣们自殿中散去,一杆一杆撑起的红油纸伞,在绵长的夜色里撑开了朵朵红莲。

地上的雪水被人踩的严实,却还有些泥泞。谢均小心翼翼扶着秦檀走下台阶,忽而听得后台传来人的喊声:“相爷,请留步。”

谢均回头一看,原来是殷海生。

如今,他的一个女儿做了皇后,另一个女儿即将嫁作魏王妃,旁人瞧见他,都结结实实称他为“皇亲国戚”。

“殷大人。”谢均笑笑,问道,“不知何事?”

殷海生拇指搓一下冻得发红的手掌,笑眯眯道:“小女摇光,年后便要出嫁。届时,相爷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

谢均笑道:“那是自然。”

两个当朝权臣放慢脚步,在雪夜中慢慢行走。谢均扶着秦檀,身影格外小心翼翼些。殷海生跟在后头,眼光直往秦檀已显怀的腹部上瞄。

“相爷,您也知道,咱们殷家正宗如今是没有男丁的。我两个女儿,都各自嫁入了皇家。”殷海生咳了咳,道,“老夫年纪也大了,正愁着这些事。本打算从亲族家过继个男孩儿,可又怕他来日受了欺负……因此,便寻思想为他定一门好亲事。如今令夫人怀着身孕……”

鞋履下,雪泥沙沙而响。

谢均顿了顿脚步,道:“不巧了,皇上也恰好和我提了结亲的事儿,为的是太子殿下……”

殷海生老脸一红,讪讪道:“那是我冒犯了,相爷便当我没提过吧。我原想着,我殷谢二家的孙辈再结秦晋之好,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没福气,也就算了。”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吭哧吭哧地抬着软轿过来,在秦檀面前停下,歪了轿门,打个千儿,道:“宰辅夫人,您怀着身孕,皇上叮嘱奴才几个,安稳将您护送出宫去。”

秦檀闻言,转身对殷海生和谢均腼腆一笑,对谢均道:“相爷,妾身先告退了,您和殷侯慢慢聊。”

“不了。”谢均将伞递给一旁的太监,走向另一顶轿子,道,“我也回去了。我不陪着你,有些不放心。改日再和殷大人聊吧。”

夫妻二人的轿子,很快淹没在茫茫夜色里。

殷海生负手立在宫门前,摇了摇头,愁闷地叹了口气。不远处,辞旧迎新的炮竹残响还在噼啪闹着,诸位醉醺醺的朝臣正陆续散出。

这一夜是除夜,秦檀因有身孕,没有守夜,早早去休息了。谢均守了没几更,也不大撑得住,索性也去睡了。一夜好眠,无梦造访。

次日醒来,便听得外头热热闹闹的,想来是邻里都在走亲访友。

过年的事情,秦檀是早就准备妥当了的。派给谢家、秦家以及其他宗亲的礼单,一应俱送到了;给燕王妃的礼物,则格外厚重些——她这是头一回不在京城过年,思乡之情,应当愈甚。

日头刚刚高了些,谢均的两个堂兄便带着一家子,结拜来拜访。

这两个堂兄,一个叫谢书,一个叫谢斌,虽和谢均是同一辈的,可年纪却大了一轮,如今都是近四十的年纪,孩子都读书了。原来是谢均的父亲从前也拖了好一阵子才成婚,这才让谢均年轻了些。

秦檀怀着身孕,不宜操劳,因此招待的事情,谢均都嘱咐曹嬷嬷去做,自己没怎么管。幽静古朴的谢府里,终于有了孩子活泼热闹的脚步声。

谢书一家子坐了小半日,将要走的时候,谢书忽然道:“弟妹,你府上有个丫头,叫做绿鬓的。她先前沾湿了衣裳,叫我撞见了,这男女授受不清的……”

他三十八岁了,面貌中庸,性格儒雅。说这些话,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见平时温文儒雅的谢书,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谢均心底明白,道:“既你看上了那丫头,带去便是了。曹嬷嬷,你去拿绿鬓的契纸。”

秦檀闻言,也略有诧异。

她知道这绿鬓不安分,可未料到,她竟然不安分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趁机勾搭了上门来走亲戚的谢书。这是眼看着在谢均这儿寻不到门路,便另投高枝了?

但绿鬓走了,以后也就碍不到她的眼了。至于绿鬓日后造化如何,那也不管她的事情了。

和绿鬓一道来余花堂的紫烟听了,眼圈儿都红了,很伤心的样子:“绿鬓姐姐去了别的地方,日后可要怎么办呢?”

她同情心十足,可见她本性是个柔善之人——紫烟丝毫未察觉,绿鬓对她的排挤。

初二的时候,秦家派了陶氏来走亲戚。大夫人到了谢府,亲亲热热地和秦檀说话,浑似没有过旧日的嫌隙。

偶尔提及女儿秦榆,陶氏便擦着眼泪滴子,不顾大过年的好日子,委屈模样地哭起来。原是秦榆嫁的夫君不大争气,虽家世好,人却不上进,读书的名声还不如秦桃嫁的那个丁姑爷。

“咱们秦氏一门,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一个了。”陶氏牵着秦檀的手,哭的利索,“榆儿是你同姓的四妹妹,檀儿若是愿意帮扶一把,我这个做伯母的,自然是感激不尽。谢姑爷位高权重,给白身捐个官儿,岂不是轻而易举?”

见陶氏哭的鼻涕眼泪齐下,秦檀却巍然不动。她知道,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接下来秦家只会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吸谢家的血。

“大夫人,不是檀儿不愿帮忙,实在是夫君他虽位高权重,却被人盯得极紧。平日里,若是吃穿用度有些僭越了,言官立刻一本奏折告到皇上那儿去。打从入了冬,已参了有七本了。”秦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游刃有余地把陶氏的恳请给回绝了,“若是贸然给四妹的夫君捐了官,恐怕,不仅仅是相爷受累,还要连累四妹一家呢。皇上那性子,大伯父也是知道的……”

陶氏一听事情竟这么严重,连忙止住了眼泪,尴尬道:“那就当你大伯母不曾说过。”

“若大伯母当真忧心四妹妹,我倒是有一条路。”秦檀对陶氏道,“舒大哥如今不是在晋王府中效力?让他去求求晋王便是了。晋王和皇上是一家人,晋王要用人,皇上不会说什么。”

陶氏的面色愈发尴尬了。

那秦致舒本是大房的庶出子,人人可欺,陶氏对秦致舒也是相当苛待。可谁知晋王一回来,这秦致舒不知哪里来的门路,得了晋王的青睐,去了人家府里做幕僚。这一下,秦致舒可真是翻了身了。

陶氏不是没想过去找晋王的门路,可她素来性子高傲,要拉下脸面去找庶子,实在是办不到。

陶氏在秦檀这里得不到好处,也没多坐,送完了礼便离开了,去下一家亲戚处。陶氏走后,秦檀问曹嬷嬷:“相爷在哪儿呢?”

曹嬷嬷答道:“本在书房看书,方才有些困乏了,午睡去了。”

秦檀回了房,果真见得谢均正和衣躺在床上,手半垂着,一本书已落到了地上。冬日的暖阳从裂冰纹的窗扇里透过,落在他面颊上,勾勒出一圈晕黄暖人的光影。

谢均粗粗盖着的被子里,有一个不明的球状体正在拱来拱去。

谢均睡得半熟,在梦里忽然道:“檀儿……你怀着身孕……”

秦檀:“嗯?”

“你怀着身孕,不必给我捏肩,小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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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秦檀:“啊?”

谢均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迷蒙着转向身侧,见到秦檀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正在抖着挂在衣格上的披风,满面惑色。

谢均的眼神,愈发迷蒙了。“不,不对……”他喃喃道,“我方才分明觉得,有人在给我按肩膀。是谁?不是檀儿吗?”

言语间,竟然有些失落。

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刚落地,便听得被子里传来“喵”的一声响,一只大白猫哧溜钻了出来,睁着纯洁无邪的蓝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谢均。

猫咪的两只爪爪,正在无情地踩着谢均的锁骨。

谢均:……

原来如此!

第87章 呱呱坠地

出了一月, 殷家二小姐殷摇光就热热闹闹地嫁入了魏王府。那殷二小姐生性火辣, 非同凡响, 婚宴当日不肯规规矩矩盖着盖头, 竟闹着要在酒席上与人拼酒。

得亏了她有个德高望重的父亲, 百姓不说她不守规矩, 只夸赞她剑不出其意, 乃是真性情。

那之后,秦檀的大丫鬟红莲也出嫁了。秦檀亲自为她发嫁添妆,又将红莲家里的爹爹母亲、哥哥嫂嫂都请来, 好礼相待。

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给足了谢荣与红莲脸面。谢均亲自主持婚礼,那叫一个派头十足。

新婚第二日回来给秦檀扣头时, 红莲的面色始终是绯红的, 不曾褪去一星半点儿。但她到秦檀跟前时,却忍不住哭了。

“好端端的, 你哭什么呀?”秦檀抱着小暖笼, 有些不解, “这可是欢喜的日子呢。”

红莲擦擦泪珠子, 道:“奴婢这是喜极而泣。”

“好了, 别自称什么‘奴婢’了。”秦檀道, “你如今放了籍,已是自由之身,还是谢荣的正头夫人, 不必再伺候别人。”

红莲哽咽一声, 道:“若夫人愿意,红莲还是要回来伺候您的。”

“哪儿能?”秦檀笑道,“紫烟我用的顺手,就不麻烦你回来了。接下来呀,也只要愁青桑的事儿了。若她想要嫁人,我也得留心着。”

冬日的森寒褪去,春日的温暖来临。很快,一眨眼的时光,便到了炎炎的夏日。燕王来了消息,说谢盈几经波折,产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叫做“清宇”。

据说谢盈生这个孩子有些艰难,盖因年纪有些大了。可其实她的年纪也不算长,想来是从前郁结于心,体质有些落下了。

母子平安,这是一件大喜事。谢均差人封了礼物信件,千里迢迢送去燕王封地,表达道贺、思念之情。下人从燕王封地回来时,还带回个消息,说燕王大喜过望,已经为刚刚坠地的儿子请封世子之位。

秦檀的身孕在五个月后,便出现了严重的害喜,吃什么都反胃。到了将要生产的夏日,身子却反而舒爽起来,吃的香、睡得好,叫曹嬷嬷都看得惊奇。

六月的上旬,秦檀生下了一个女儿。依照先前谢均所想,这个女儿被取名作谢嬅。

说来也妙,秦檀生谢嬅时出乎意料地顺利。她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好似要发动了,便叮嘱人赶紧去叫稳婆过来。

稳婆还没到呢,剪子也刚放入热水里烫着,孩子已经顺顺利利地出来了。刚进门的稳婆诧异不已,一只脚跨过门槛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呆愣了一阵,才上去服侍秦檀,叫那孩子倒着发出了哇哇啼哭。

女子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秦檀要生产了,谢均自是担忧不已。可秦檀刚生完孩子,便能一咕噜坐起来,精气神好的不得了。

曹嬷嬷见了,只道:“这每个女子体质不同,生育时也是不同。那些子嗣艰难的,生孩子时便极易出事儿。夫人是福气好,底盘康健,才会显得轻松一些。”

且说小女儿哇哇大哭着坠地后,谢均便顾不得那些男子不得进产房的忌讳了,直截了当地进了房间里。

“恭喜相爷,是位小千金呢。”曹嬷嬷将襁褓中的孩子抱过来,递给谢均看。

谢均小心翼翼接过,眉宇严肃地皱了起来。

“这么小、这么软的一个小家伙,竟有那样大的能耐,将她的母亲折腾的死去活来。”谢均的语气很肃穆,“从前檀儿什么都吃不下,晚上腿脚还不舒服。这小家伙,可真是厉害极了。”

曹嬷嬷笑道:“哎,相爷是不知道,从前老夫人怀您时,那害喜之症还要严重些呢。什么都吃不进,吃了便呕,还被腹中的您踹的肚子生疼。可见呀,小姐这是得了相爷您的真传。”

这么一说,谢均便有些不好回答了。他抱着孩子,坐到了秦檀的枕边。但见秦檀额上汗水微覆,精神挺好,一点都没有谢均想象中的可怜样。

“檀儿,你瞧。”他笑了笑,轻轻把孩子递过去,“像不像你?”

青桑正拿着帕子,给秦檀擦拭汗水。她低头瞥一眼小婴孩,但见这新生儿浑身皱巴巴、红通通的,看不出像谁,反倒像是个刚出笼的小包子。

“这么小,哪看得出像我?”秦檀说着,接过了孩子。隔着襁褓触碰到这小家伙柔弱无骨的身子,她便有了莫大的满足感,“虽然现在还丑巴巴的,可毕竟是我的孩子,日后一定是个妙女郎。”

这个新落地的女孩儿,便是谢家的长女,谢嬅。

听闻谢均喜得一女,朝廷上下纷纷送来贺礼,一时之间,谢家门庭若市,道贺之人络绎不绝。谢均的正经岳丈秦保想要进门,还得排队挤上一挤。

秦保到了秦檀房里,让人抬了不少如山参之类补身子的好东西。此外,他还神神秘秘地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张医方,递给秦檀。

待递过那张方子后,秦保才烦恼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竟然是个女孩儿。若是个嫡长子该有多好?爹重金求来的这张方子,一定可以保你一举得男!只要有了嫡子,便没什么可以动摇你在谢家的位置了!”

秦檀:……

她把小小的谢嬅交给奶娘,自己则慢条斯理地打量着那张秘方。粗粗扫了几眼后,她便将那张写有生男秘方的纸给徐徐撕碎了。

嘶嘶的碎响声回荡在室内,秦保的面色陡然一变。

“檀儿,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方子啊!”秦保絮絮叨叨的,眉眼间都是紧张,“若你没个嫡子傍身,以后在谢家,又该如何立足?”

秦檀不以为意,道:“父亲误会了,谢家和秦家不一样。相爷是真心待我,自不会因男女之别而厌弃我。我不需要这等无用之物。”

“你这丫头!”秦保的面色很臭,“你未免太天真了!爹爹以为,依照你的性子,你该更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才是,这香火传家的大事,又岂是你一句‘相爷真心待你’可以糊弄的?你就该好好生个男孩儿,稳固自己的地位才是!”

“女儿有什么不好的?”秦檀的目光扫向父亲,寸步不让,“我不会将女儿当做交换利益的棋子,更不会牺牲女儿,想方设法将她卖个好价钱。只要有我在,我定会将女儿培养的与男孩儿一样出色。”

看她这么咄咄逼人,秦保的面色萎顿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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