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乾清宫。

朱元璋抓着暖水袋靠在龙椅上，胸口上下不停起伏，闭上眼睛不知道思考什么，示意下手的高文继续念。

“臣南直隶布政使禀报，直到十二月二十一日，南直隶已有六十七人冻死在荒野。”

“苏州城一家民户因为夜间使用木柴取暖忘记打开窗户，一家六口夜半全部中毒而死。”

“扬州城乞丐烧煤取暖，无意间引燃民户三间，致使十八人死亡。”

“镇**楼夜宴后因使用不当引燃房间中的丝绸，致使整座青楼短时间全部被烧毁！”

“虽然新任知府竭尽全力救火，可还是有三十五人夜宴后丧生。”

朱元璋呼吸一顿，依旧没有张开眼睛，“镇江知府撤职调往他处，让蒋瓛将那个青楼的底细查清楚，背后的人全部处死。”

“还有...”朱元璋言语突然变得冷厉，“告诉南直隶布政使，他刚刚上任咱饶他一次，下次若再敢这么糊弄咱，他就和前任一样滚去云南和土司打交道去！”

“荒野冻弊六十七人，这六十七人是谁？黄册上有么？是农户还是流民？”

“若是流民还情有可原，若是农户就要给咱查清楚，他们的土地在什么地方，今年各地都给咱报的丰收，户部的粮食多的都要租用民间的仓库！”

“现在突然说有农户冻死？”

“告诉他，一天之内若是查不出来，就直接脱帽子滚蛋。”

高文感觉到一股子戾气，急忙跪地叩首：“微臣遵旨。”

这几天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燕王的奏报还是没有来，朱元璋实在着急，都从应天不远千里派出斥候寻找了。

谁能告诉他忽兰忽失温到底发生什么了！

燕王全军覆没了也得有个消息吧！

第二件事，今年冬天出奇的寒冷，百姓受冻而死者众多。

几件事纠缠在一起，让他心情出奇的差。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哪怕是布政使也只能自认倒霉。

“叶宜修做的好，应天没有人冻死，吏部看着赏他一些东西。”

“南直隶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这里都有人冻死，其他省是什么情况呢？”

“你们有什么想法？”朱元璋瞟了一眼乾清宫中的人。

朱权出班说道：“父皇，不如开启太仓，将新币直接发给百姓，这样他们便有钱购买棉衣了。”

高文急忙反驳：“殿下，不可。新币的回收和发放都由银行负责，若是随意发放恐怕饮鸩止渴，酿成更大的危机。”

“何况黄河早已结冰，北方的马贼可以肆无忌惮的横扫中原，行商已经不安全，其他地方的棉花根本送不来。”

“皇上三令五申要求一亩地三分种植棉花，江南虽然落实的很好，可因为六路大军北方的缘故尚且不够自己使用！”

“就算百姓有足够的钱买，市面上也没有那么多棉花。”

“何况，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应天发新币的话，其他地方的百姓会怎么想呢？”

朱权希望能得到朱元璋的认可，被反驳之后也不气馁继续说道：“父皇...”

“儿臣以为可以驰山河之禁，城池周边树木虽然不多，可不少山中的树木已经长了二十五年，足以让百姓度过此次危机！”

“孝陵旁边的棕榈树也可以让百姓砍伐。”

“只要度过今年冬天，开春便要求巡抚和巡按御史严格落实父皇一亩三分棉的政策，来年冬天便不会这么拮据！”

“若还有人偷奸耍滑，就算冻死也是活该。”

朱元璋并没有评价，宋和张嘴想要反驳，可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没说。

高文说道：“殿下，若是驰山河之禁，一些土匪会不会躲入山林之中，躲进去容易可要是赶出来就太难了！”

“树木有稳固水土之效果，山中的很多树木都是为了治水而种植，若是现在便让他们砍伐，造成泥沙淤积河流决堤怎么办？”

“孝陵旁边的五十万棕榈树乃是皇上亲自下旨种植，其产生的油料专门供应皇宫！因此才免除了天下的上贡，与民便利！”

“若是砍伐取暖，皇宫供应该怎么办呢？继续摊派给百姓么？”

朱权辩解说道：“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解决燃眉之急，至于皇宫使用，我愿意从自身开始削减俸禄，节衣缩食。”

“皇宫没有油顶多过几天苦日子，可百姓若是没有木柴，那便真有可能冻死！”

“好了~”朱元璋终于开口，思量在三后轻轻说道：“世间安得双全法啊。”

“就按...”

“陛下！陛下！”一人提着官袍呼喊冲入乾清宫，朱元璋看到后神情不悦：“杨士奇？”

“身为熥儿的手下，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不稳重了？”

杨士奇恭敬叩首：“还请皇上恕罪，微臣实在是激动难当，此真乃神物也！”

“怎么了？”

“近日天下寒冷，应天知府叶宜修虽修建了不少水泥房屋供流民居住可还是不够。故而和各地会馆商讨一番，让剩余的流民寄居在会馆之中。”

“你不会是给他们来讨赏的吧，今年趁着东风挣了那么多钱，出点也是应该。”

“陛下且听，陕西会馆大堂暖洋洋的，微臣询问，他说竟然是烧煤取暖！”

“烧煤？大堂？”朱权一愣，“那不全呛死了么？”

“没有没有！”杨士奇激动的难以自已，“皇上，他们烧的煤最近才在陕西出现的，听他说是从凉州那边送来的，名叫无烟煤！”

“燃烧之时根本就不会产生烟雾，毒性也很小！只需要在旁边开上几个小孔便可以避免中毒！”

“我问他有多少，他说自己弄来整整一船，供应会馆烧到明年天气回暖绝对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