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皇爷爷,孙儿想起个事来。”
“啥事?”朱元璋一边剔牙一边问道。
“江浦县那边有一座红崖寺,最近传出他们的泥塑佛头竟然会发光,士绅和百姓都以为佛祖显灵,故而虔诚前往朝拜,寺庙香火旺盛,终日不绝。”
“佛头发光?”朱元璋冷冷一笑,不屑一顾,“咱就是从寺庙里面出来的,深知里面藏污纳垢,咱承认,固然有不少得道高僧,可更多的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又玩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还有那些士绅,平常做了亏心事,事到临头便抱佛脚,他们以为取得佛祖的原谅便可以高枕无忧了么?”
“皇爷爷是现在佛,他们需求得皇爷爷的原谅才行。”
“对!”
郭宁妃颔首说道:“皇上,臣妾也听说这件事了,后宫不少妃子的家人也前去朝拜,希望能为陛下添个一儿半女。”
“胡闹!让她们省省心,咱都年过花甲,一儿半女?咱名为天子,但也是人,还有这个能力么?”
郭宁妃听到朱元璋直言快语说这么开放的话题,忍不住俏脸一红。
宋和说道:“老奴也听说这件事了。”
“太监也有人去烧香?”
“他们本来想去,被老奴打回去了。如今各地清理寺庙的行为如火如荼,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宫中的态度,岂能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而给国家带来不便呢?”
闻言,朱元璋眼中的杀意这才缓缓消散。
“熥儿,一会和咱去江浦县看看。”
“嗯。”
一个小太监走来跪地叩首:“皇上,二皇孙和衍圣公孔衲求见。”
“让他们进来。”
两人联袂走来,显得异常亲近,朱元璋表情没有丝毫异常,似乎连朱允炆很久没来看他都忘记了,挥手招呼道:“允炆,这里。”
“孙儿参见皇爷爷。”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圣躬安。”孔衲恭敬的行礼叩首。
“朕安,平身。”
“衍圣公,册封之后咱们可再没见过面,你平常窝在山东,没把咱忘了吧。”
听到朱元璋似笑而非的言语,孔衲内心咯噔一声,脸上刹那冷汗淋漓,“先祖孔子乃是儒家先师,微臣身负守卫孔庙之责,祭祀之重任,兢兢业业不敢忘怀,故而无暇前来叩见陛下。”
“可微臣终日都在思念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咱知道你责任重大,只是问问而已,你紧张什么。”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夏元吉去祭拜过孔庙么?”
“这...未曾。”
“这不像话,孔子乃至圣先师,他身为山东父母官,哪能不去祭拜呢?”
“等完事之后,咱会让他去一次的。”
孔衲松了一口气,来之前他一直害怕夏元吉上了什么奏折动摇孔府的地位,现在看来并没有这回事。
可朱允熥很明白,朱元璋说的祭拜,是用另一种方式。
可能,会石破天惊。
此时,终于起身的孔衲整整衣服向旁边瞥了一眼,突然便看到墙壁上的山水画以及旁边大气磅礴的几句话。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王阳!
这...
朱元璋看到他瞠目结舌后心中得意:“衍圣公,你身为文学宗师,不知如何评价熥儿写的这几句话?”
这是朱允熥写的?
一旁的朱允炆心中骇起惊天巨浪。
孔衲微微定神,在朱元璋面前不敢说一句假话,“回皇上,微臣能从字里行间看到三殿下的雄浑壮志,以及对大明未来的盼望憧憬,其间洋溢的热爱之情,让微臣佩服!”
“其写作信手拈来,不拘泥与一道,随兴所至,真可谓酣畅淋漓也。”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乃岳飞之词,微臣自小诵读,可直到今天才明白其中之深意。”
“哈哈哈~”朱元璋开怀大笑,“书到用时方恨少,瞧见没有,有文化就是有文化,咱的夸赞啥时候能像他一样,妙语连珠?”
夸赞他的对手,还夸赞的这么好,孔衲内心别提有多憋屈了。
朱允炆顿时心中泱泱,天下之才,难道让他朱允熥全占了不成,为啥他什么都会。
“孔衲,你说若熥儿去科考,能夺得状元么?”
朱元璋显然看出了孔衲的局促,但却还问出这个问题,这是要鞭尸啊。
爷俩一个恶趣味。
孔衲只能掐了一下自己:“单说恢复科举之后的前几篇状元文,无论立意,还是用词皆不如殿下此文精湛。可殿下此文并非八股,若是以原文去赴考,恐怕主考官会以此名义黜落。”
朱元璋内心一笑,老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