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口愈来愈多，人们所能获取资源却是有限的。或者说在如今的时代下，归离集的人们根本没办法向外扩张领土，只能守在天衡山以北这平原地带。
平时都多靠耕种与捕猎为生。
只是，外界战乱不休，而魔神纵使身死，其遗恨依然难解。
气候时冷时热，土地又多生瘟疫邪祟，让耕种这一本就看天吃饭的活计，并不容乐观。打猎亦也需要警惕邪祟的攻击，否则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考虑到这些缘由，归离原的人们也就不得不分出这么一部分人迁回另一定居地。
这也就引出了时至今日，正由离所掌管的璃月港。
璃月港人多靠海吃饭，平时多余的渔获也会拿去与归离集的人交换粮食、器物。
虽较之归离集显得比较贫穷落后，但实际上归离原那边的人，也有不少起家是在璃月港的人。
只不过，不管是璃月港还是归离集都算得上“璃月”的一部分。
女孩所说的，为璃月考虑，自然也就包含了离所统治的这一部分璃月港人。
“没错。苦雪深知，母亲为让归离原能够一直繁荣昌盛下去付出了怎样的心血，如今终于轮得我等新秀一展宏图，自然当仁不让。”
被女孩感动到的归终不知何时已经用着她那大衣袖悄悄抹眼泪，而女孩也站在她身后，将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之上，宛若在告示将这负担所继承那般。
“同样，苦雪既身怀帝君活命之恩情，亦没齿难忘。也应当为帝君寄予厚望的璃月港，以及在这片大地上的芸芸众生考虑——”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我与归终如今的治理之法，仍有不足之处？”
离故意挑锋问道，引来诸位仙家隐有担忧的注视，归终更是鼓起脸，用眼睛去瞪他。
女孩则不卑不亢，微微垂头答道。
“此间事干系离民众生未来是否能够安居乐业，苦雪不敢不说。”
听闻此言，离勾起嘴角，倒是真想听听女孩如何说说，这干系众多生灵之事了。
“那你且说说看自己的想法。”
“苦雪知道帝君与母亲为璃月之将来考量深远，故而眼下才采取分而治之的措施。
只是，倘若有朝一日，两地之民因文化、生活等差异而心生不满，存有间隙。
亦或是恰逢天灾人祸，而不得不迁聚一起，如何将他们妥善地安排好，这便是需早早考虑的事情。”
谈及这件事，离与归终确有所感。
两位魔神并不愚钝，只是对这件事少有考量，外加也并不觉得本是同根生的离民，会互相倒戈相见。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苦雪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离或许对此没有那么深的感悟，但归终时常与人作伴，自然也见过人之善，人之恶。
亦也晓得“不患寡而患不均”之道理，只是她更加相信人性善面，也认为由自己所领导的归离集却不会沾染那样丑恶之事。
只是，如今富庶的归离集与帝君所统治下的璃月港确实反差强烈。
前者地处平原，如今阡陌交通，市镇农田远至石门而不绝。
反观璃月港，地处沿海，本就是容易遭受海潮之灾的第一线，若海中大魔掀起海啸袭来，而帝君又被其余战事拖住，只凭仙家们恐怕难以抗衡多久。
这叫诞生于璃月港之人如何不憧憬那归离集的优渥生活？
而那些经历过归离原富庶的人，又如何能够忍受得了璃月港日日出海的辛劳？
在往坏的一方面想，凭什么你归终所领导的人民可以安居在安全无忧的归离原，用少量谷物轻而易举换取我等辛苦拿命换来的渔获。
而我等追随帝君之人民，不仅要无时不刻活于大海的威胁下，更需吃苦耐劳，才勉强博得与归离集人同等的温饱线，甚至面临年轻之辈尽数往归离集去，老一辈无力出海的前景？
倘若比较武力，尘之魔神又岂是帝君之敌手？不过一笼中金丝雀尔！
久而久之，两地之间的摩擦，恐怕真的足以积怨成山，埋下隐患。
细思下来的离，自觉可能性不低。望向归终，见其眸中也流露隐忧之色。
这隐患积年累月，却从未有人向两位魔神提起，如今却被苦雪一语道破。
若说仙家是为得清净，得以专心致志修习仙法，本身并不深谙凡间行走之道，多为战事奔劳，也不好对领导他们的帝君多加评判，所以能够体谅。
可生活于他们治下的离民百姓呢？
他们应当是有最直观体验之人，可却从未有族老向两位魔神们提起过。
这除开感念两位魔神的恩情外，也有不愿使帝君和归终决裂的考量吧。
曾生活于魔神战争余波夹隙之中的人们，大多苦苦挣扎求生，只渴望天下太平，得一处田亩安生度日。
也知晓如今的日子得之不易，因此倍感珍惜，可当体验过和平来之不易的老一辈尽数离世后，这年轻一辈又该如何？
或许这一代人不会，下一代人也不会，可魔神战争终有结束之日，到了那时谁又清楚璃月还剩下几片安壤适宜生存呢。
若真有一日，两地为生存而相碰，哪怕在离与归终的领导下尽可能求同存异，可是谁又能保证一直如此呢……
两位魔神皆爱人，纵使定下契约严令禁止，也只是将矛盾积压下去，而非纾解，迟早会引来爆发的一天。
只不过，诞生于归离集，成长于仙峰，历练不过三年的苦雪，又是如何能够窥得人间真情？
仅凭那年幼岁月的记忆，与三年间的除魔卫道，当真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看透常人所思所想吗？
明明过去的她也更喜好独身一人，而不过度与凡间人结缘，现今转变是否又与其命星关联？
哪怕是留云借风真君，也只能推测，这大抵与女孩自身的心锁有关。
仙法之中，有名为红绳缚魂的法门与之类似。能够将人身上的命格压制，进而缚住凶煞恶念。
但同样，也会禁锢许多本属于人的情绪，叫人性的一面愈来愈弱，活像一尊缺乏七情六欲的雕塑。
只不过，从未有人为其施展此术，只是女孩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而今，在目睹了苍生百态后，她所做的决定更似为了某些“属于她的愿望”。
只是，有什么必须要将平定乱世这样的重大责任压于己身，以此才能完成的愿望呢？
众位仙家皆不知，离亦也不知。
或许唯独与女孩相依为命七年的归终，才得知其中些缕真面目吧。
第十二章 玄玉禾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