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芭芭拉从未想过她和她之间的交流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展开。
看出了她的疑惑,忧娅补充了一句:“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教堂的二楼。虽然曾经是旧贵族们会谈时使用的房间,但现在只是伤者养病的场所。而我们的第一层关系应该是施助者与被施助者吧?”
她将糖果放在对方的掌心里,继续说道。
“或许我们以后会聊到我的姓氏,但我现在更想和芭芭拉聊一些别的,毕竟若用那样的腔调聊天可能会让你觉得很奇怪,就比如——”
她清了清嗓子,捧读道。
“啊,尊敬的劳伦斯小姐,在我的帮助下,你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喔!那太好了,你为自己争取到了成为正式祈礼牧师的机会,实习祈礼牧师小姐。”
芭芭拉被她的捧读逗得咯咯笑个不停,而忧娅也适时地停下来,眸光真诚。
“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们一起改变下称呼如何?
毕竟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那让‘明天见,忧娅’和‘明天见,芭芭拉’成为结束语也不错不是吗?”
芭芭拉呆呆地看着面前朝她微笑的少女,曾有人告诉她“芭芭拉笑起来很可爱,是像天使一样的孩子。”
但从未有人告诉她,罪人的后裔也能笑得如此纯净。
那对漂亮的眼眸中既没有对病痛的恐惧,也没有对她的抵触,被伤害得如此深的她,本该像是刺猬一样拒绝着外界才对。
但是为何,她会感觉到如若向日葵般的耀眼呢?
尚还年幼的芭芭拉无法思考出答案。
于是,她顺从本心,呼唤对方的名字,再到与她道别。
这也是她与她结识之初的故事。
——傍晚。
优菈比昨天说得要晚一些才来看望她,昨天见到的红肿,已经完全消去,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着实是令忧娅感到羡慕的体质……
当然,也有可能是回去用外伤药擦过,毕竟总归是劳伦斯家的长女,对外的“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不过,能看见她恢复,忧娅也由衷感到高兴。
“晚上好,优菈姐姐。”
“……晚上好,忧娅。抱歉我来迟了”优菈坐在她的床边,解释起为何迟到的原因:“家族的试炼安排打乱了我的原定计划。”
她希望拿到劳伦斯家族的家徽「坚冰之印」。
它是家族武力的至高象征,也代表着蒙德开垦初期劳伦斯一族尚未堕落的意志:冷冽高洁不惧怒焰、坚韧沉着不被撼动。
千年来,能够成功通过家族试炼的仅有寥寥几人。而这枚家徽与家族的希望也会交由获得者来传承。
若想要脱离劳伦斯家的束缚,过上由自己做主的生活,甚至于——将忧娅表妹带离这个漩涡。
这就是她必须获得,或者说掌握的东西。
是光听上去,就让人感觉到压力巨大,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东西。
也因此,忧娅也将今天与芭芭拉聊天之余,顺手折的纸鹤递给她,轻声安慰着。
“没关系。即使是风儿也需要与时间赛跑——”
她在优菈有些别扭的,像是想要接过,却又觉得会不会让自己看上去太幼稚的犹豫下,再次浅浅地微笑。
“所以,不用和我道歉。那样的话,就太可惜了。”
“为、为什么?”
踏入她温柔陷阱的可爱女孩如此呆呆地问道。
“因为,我和优菈姐姐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开心,并不会因为相处时间减少而失色,反而更加弥足珍贵了些。”
忧娅将纸鹤捧在掌心里递到她面前,也给予了优菈目前最希望获得之物。
或许只从表面上看,是来自她人的认可。
但对这位优菈表姐而言,却不仅是如此。
对于从小成长于劳伦斯家族中的她而言,认可的含义早已被世俗的攀比所玷污。
只有真正让她在意的人,才能够给予她认可。
即使年岁尚小,但困于罪人末裔这血之命运的她,必然会接触到那些更加哲学理念的东西。
往昔仇恨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是家族落魄的惨淡遭遇,还是不幸的往事?
报复又意味着什么?
为自己讨回公道,还是将所有讨厌自己的人通通打入寂灭的深渊?
对于这个年纪尚小,却有着自己想法的表姐而言,那些所谓的家族荣耀,亦或是普通人的敬畏,又或者让家族重返统治之巅,实际都无关紧要。
从这两次相处之中,她可以感受的出来,对方并不是执着于此的人。
那么,要成为她的童年回忆,乃至让她抱憾终身。
需要关注的重点就在于“优菈”想要什么。
救助她这个小可怜族妹既有她生性善良的原因,也有她正在借由拯救她这一行为,希望获得的,属于她的“自我”。
不被家族所框架的,属于「优菈」的生存理念,「优菈」的追寻之物,「优菈」的不懈执着……
也因此,她会希望从拯救表妹“忧娅”这里获得到这份答案。
所以忧娅只需要做两件事。
其一是,肯定这份追寻「自我」的行为是正确的。
其二是,告诉优菈,不必太过牵挂于她。在照料她之前,请更加爱护自己一些。
——照顾是双向的,就像是男人对妻子的期望不只是一个同居者或孩子的母亲,而是一个能够和他在这个世上共患难的同伴。
同样孤独的她在拥有了这处心灵栖身所后,也会格外珍惜这份陪伴。
也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对方将自己视作珍视、不可替代的“家人”,并在她离去时,转变为铭记一生的遗憾。
只不过……心中的负罪感,又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