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三个人会并排躺在一起，居于中间的云裳会为她们讲故事。

关于邻国的，那只琉璃鸟与人类女孩相处时的故事。

温暖的体温透过彼此紧贴的肌肤传来，就连作为僵尸的七七也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暖意在心中传开。

不远处的篝火不断燃烧，木枝则发出噼啪的脆响，火星溅落，而后便是一夜安眠。

如此三天后，大家终于抵达边界。

只是，胡桃却并没有寻到爷爷。往来幽魂无数，或形色匆匆，或神色怨憎，没有一人与爷爷相似。

她傻傻地撑着脸，就坐在道边上数着数着，直到困顿至极，竟然头一歪，枕在云裳肩头上睡了过去。

而女孩也只是在她睡着后，调整姿势，让她尽量舒服地枕在自己的双腿上，替她拾去发丝上夹带着的落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如此整整一日，不论是胡桃还是云裳都没有见到想见之人的身影，哪怕偶有几个坏心眼的人，指着云裳说：“快走快走，别耽误了时辰”，也很快就会被七七赶走。

七七本是不懂这些的，只是本能地感觉他们很坏，所以就去驱赶他们，就像是采药时偶尔也会遇到拦路的强盗或是人贩子，她也是这样出手教训他们。

不多久，又有一个落单的亡魂过来，拍着手掌笑话她们：“诶唷。怎么会有这么几个傻姑娘，老胡头哪会在这里？怕是异想天开，才到这儿寻你家的人！”

不信邪的胡桃很快便与他斗起嘴来，怎么也不肯走，直到日复一日，她们身上携带的干粮已经耗尽，饮水也基本见底，若非靠着七七的帮助，帮忙找来饮食，否则两人此行可能便要无疾而终。

最终，三人等来了一名矮小的老妇人，看起来格外慈眉善目，讲话也细声细气。

她见到三小只在这蹲坐着，困倦难当，便也笑道：“不止你这孩子，其他两个也是石头性子，同出一脉的顽固。只可惜，往生堂历代的堂主绝不会在此徘徊，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坦率地活，坦率地走。

所以，回去吧——回到你们原本该待的地方。也别再让自己同行的伙伴继续在这挨饿受冻了。”

神秘的老妇人就此拜别三人，越过边界往深处走去，只乨见那瘦小的背影隐没于远方，而胡桃疑惑之间竟有一丝释怀之感。

唯独云裳，仿佛感觉曾在哪里见过她，记忆之中似乎有某位妇人也是这样抱着孩子，过来拜访她……

只是，她记不起对方是谁。

不过，此行也算是彻底宣告结束。胡桃也相信自己的爷爷迟迟没有露面，只是早已越过边界，去了应至之地。

胡老爷子这一生光明磊落，身后唯一憾事也是担心云裳体弱，但只要以后悉心调理，想必也问题不大，自己与其继续念念不忘，将此事视作遗憾，不如担负起责任，代替爷爷照顾好她和往生堂。

在这样的念头通达下，胡桃也放声大笑，背着云裳踏上归途。

来时月色幽远，回程时已晨光大作。胡桃走在路上，回想起爷爷从前常说的话——「生于生时，亡于亡刻。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或许，爷爷早已经料想到这些。”

对于云裳的话，胡桃只是摇了摇头，豁达道。

“不用为老爷子搬上这些名头。他呀，向来就是那样随心所欲的性子，别人百般也讨好不了他，也百般得罪不了他，活得通透自在。”

在云裳对此思忖之际，胡桃却是贴了过来，戳着她的脸颊，问道。

“倒是你，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倒不如说，反而感觉身体没有那么沉重了？不会下一秒魂魄就要飞出来了吧？”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鬼怪类型的玩笑了。”

“我才没有。还有，刚才胡桃关心我的样子很可爱喔，请继续保持！”

在两人这样的嬉闹下，七七露出些许羡慕的表情，只不过很快又被云裳所察觉，她拉着七七的手，一起谈天说地。

直到三人到家时，胡桃正想翻墙入后院，却是被钟离师傅逮了个正着，在看着颇有几分狼狈的几个小姑娘。

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刁难，只是催促着让她们快些梳洗，自己则去为她们准备暖胃的膳食。

待到几人洗完澡，却是发现水食耗尽，掏得空空的行囊已经不翼而飞，桌上摆着香气扑鼻的温热饭菜，以及两枚流光溢彩的神之眼。

作为极少数敢在边界逗留的生者，亦或是回生者，两人的所作所为打动了某位不可言说的神明。

因而得以获得高天的馈赠与奇迹——

一个是极致的力量之证。

一个是极致的守护之证。

第三十二章 云堇

距离去往边界的一周后。

云裳正在往生堂内看店，偶尔也瞄上一眼旁边的水色神之眼。

这是先前旅程归来后，不知何时出现在饭桌上的神之馈赠，就连胡桃也拿到了一枚火元素的神之眼。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上神之眼的珍贵性，从很早的时候就有过认知，但像她这样接连两世都拿到，甚至周边的人也是神之眼持有者的事情，多少有些叫人惊讶呢。

所谓神之眼持有者之间会互相吸引？

云裳在心中不免轻笑。

在拿到这枚神之眼后，她也无师自通地开始重新熟悉那种掌控元素力的感觉。

由于身躯远要比上一世来得好，加之也有过系统性的学习，云裳控制元素力的过程可以称得上水到渠成。

并且，有芭芭拉作为朋友的她，先天对水元素神之眼有着某种亲和感，就连拿到后，第一时间尝试的事情也是治愈他人。

从结果上讲，治愈力十分可观，寻常小病或是外伤基本都不在话下。

以后自称为小芭芭拉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一如既往的，在攻击性方面欠佳吧？

对自我有较为清晰认知的女孩，更多运用与尝试都在往辅佐他人方向靠，尤其是有胡桃这样经常弄伤自己的情况，她也学起了架构水盾的技法。

如此，也算是补全了胡桃攻击性溢出，而防御性不足的缺陷。

当然，三天两头往外跑冒险什么的，就算云裳愿意，钟离师傅也不会同意。

谈及这位可敬可亲的师傅，或者说父亲一般的角色。

她就想起来当时他注视自己神之眼时，流露出某种“遗憾”的表情。

这份遗憾并非针对于她，反倒更像是在埋怨自己似的——

但另一方面，云裳所学习到的，那些架构水盾之类的技艺也都是从钟离师傅那里学来的。

实在叫人有些惊叹于他的学识渊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