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不会这么快入场的，他和魏彦吾一直在僵着。”
“说起来，他俩应该是过命的交情，魏彦吾能让鼠王掌管下城区，可想两人之间的信任，但……”
纪洛咬住肉筋，用力地拔出铁签，他被辣椒辣得嘶哈嘶哈，却一直都没有停下。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相互之间打哑谜，有什么事情都遮遮掩掩。”
“因为理念冲突吧，都是大佬了，他们很多时候就算不想，但手下人的想法，不能不在意。”
“呵~这算是被裹挟了吗？”
“不，这是立场不同了。一个整天坐在富丽堂皇的楼宇中，一个流连市井，周围都是泥腿子。”
九知道的内情，可能比任何人都多，她拿着一串烤辣椒，吃得缓慢又文雅。
“他们都代表着一个阶层，一种利益。其实他们已经约束着各自的下属，让情况不会闹到流血。”
“但是他们绑不住了。”
纪洛将铁签扔在地上，目光看向了窗外，在那些华丽的楼宇后方，是污浊穷困的沼泽。
“上城区的人，看不起下城区，他们可能不把这些人当人，只想着死光了才好，资本这东西，真的吃人。”
“纪洛，你知道吗，曾经有过无数地产公司，想入住下城区，搞开发。”
“哈哈哈！他们……也抱着和咱们一样的想法？”
纪洛被辣得都出了汗，但是他还在撸串，笑得畅快淋漓。
“谁都知道，上城区的地皮太值钱，钱全被卖地皮的魏彦吾挣去了，下城区那么大的地方，全盖成上城区的大高楼，这得多少钱啊！我都眼馋。”
“嗯，确实如此。魏彦吾说是卖地皮，其实就是租，七十年期限，他的出价将地产商的钱全压住，然后通过银行贷款，一鱼两吃。”
九给自己倒了杯酒，伸手递过去，纪洛笑着和她碰了杯，随后两人一饮而尽，一切都在不言中。
纪洛都佩服魏彦吾的手段，龙门被他发展成这样，龙门币能全世界流通，经济被他玩出花了。
“房子涨价好啊，房价涨了，平民买不起，但是能租，每个月的钱源源不断，简直天才想法！”
“可是，龙门的原住民，正在不断被挤压去下城区。”
“问题就在这里了，魏彦吾他在乎吗？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就是经济和发展，民生被他丢到狗肚子里了。”
“即便这样，偷渡到龙门的人还是无法计数，都把这里当成了天堂。”
“比烂而已，整个泰拉，有哪个是人待得地方？全他妈是人间地狱！”
纪洛也不知道是不是辣得，眼睛中隐约闪着泪光，他举起酒杯，和九碰杯饮尽，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纪洛，林雨霞去找你，谈了什么好事吗？”
“呵呵~鼠王他女儿她挺美的。”
“所以呢？”
“所以啊，她就别想的那么美了。”
纪洛恶狠狠的一连撸了三串烤肉，嘴巴撑得鼓起，咀嚼的模样又好笑又土鳖。
“九，你是没看到，当我说建筑公司老大是你的时候，林雨霞那个表情，噗地一下就愣住了，贼好笑。”
“这样的话，鼠王会以为……我是魏彦吾走的一步棋。”
“为什么不是鼠王联系魏彦吾，把事情谈清楚？”
“他们之间要是有的谈，早就谈了。”
九这时候喝得有些微醺，少女目光迷离地看着纪洛，手里的铁签在桌子上一点一点。
“魏彦吾和鼠王的年纪都大了，他们已经没了悔改的余地，所以从不会承认自己错误，也没法……后退。”
“明白，后退一步，都是深渊。要么下城区无法抑制，罪恶泛滥。要么上城区全面动手，将下城区清洗一空。”
纪洛用纸巾擦了擦嘴，将旁边的羊腿整个拿过来，用小刀切着开始吃。
“九，你这一遭，真的回不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头了，如果能回头，我又何必如此。”
“能回头的，你一直都不会不能回头，一直——我向你保证。”
纪洛抬起右手，五只绷直宛如刀锋。九抬头，目光看着纪洛，忽然展颜而笑，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纪洛，你何苦这么好，你明明可以贪婪一点、邪恶一点、卑鄙一点、恐怖一点、执迷一点，可你……没有。”
“是啊！我没有……我他妈真是个傻逼！明明放纵本性，我就能过得开心快乐！可我谨小慎微的守着自己的人性，生怕那微小的火光熄灭。”
纪洛抬起右手，食指和拇指交叠，一缕细小的火焰冒出，仿佛象征着他的善良和高贵。
“我现在一切的傲慢和骄纵，都来自于所坚守的这些执迷！我原本是一个失败者，来到这里，我看起来有了成功的资格，但其实还是个土鳖。”
“你这样的土鳖，我没见过。不，应该说，我这一辈子，不会在遇到你这样的人了。”
九伸手擦掉了眼泪，举起酒杯，纪洛点头笑着，也和她碰杯，相视饮尽。
“九，你这句话，真的很让我开心。若这世界无我，它就算是在过千百年，也生不出我这样的人了。”
纪洛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一杯一杯的喝酒，一杯一杯的倒酒，九沉默不言的陪着他，两人默契而自然。
“纪洛，如果有一天，龙门容不下我了，我还能再找你吗？”
“哈哈哈哈！九，你记住，龙门从不会容不下我们，而是我们容不下龙门！”
纪洛喝得真的有些醉了，他一拍桌子，目光豪烈而睥睨。
“折磨生出苦难，苦难又会加剧折磨，凡间这无穷的循环，将由我来终结！”
“好，我们一起！”
九倒酒满杯，与纪洛同饮而下，随后两人相视大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找到同路人的欣喜。
嘀嘀嘀~！
忽然之间，九的手机铃声响起，少女接通电话，听着另一端的声音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变得僵硬而冰冷。
“纪洛，建筑公司那头，出了点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