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合淝郡,有道人诣翱言事。后任楚州,其人复至。前岁汤嗣复知举,翱之婿卢求落第。嗣复乃翱之妹丈,今年恐复任事,颇以为嫌,因访于道人。道人曰:“细事。可为奏章一通。请具纸笔,更置醇醪数斗。”翱悉如命。道人以巨杯引满而饮,寝少烦而觉,觉而复饮酒尽。即整衣冠,北望焚表,俯伏。遽起,对案手疏二缄。迟明,授翺曰:“今秋主司至,但开小卷。明年见榜,开大卷。”翱如教收缄,道人遂去。至秋报至,嗣复仍前主文。翱开视小卷,有词云:“裴头黄尾,三求之李。”及放榜,翱启大卷,一榜焕然,不差一字,其年裴求为状元,黄驾居榜末,次则卢求耳。翱大奇之。至是领襄阳朗州,道人又至。翱恳问姓氏,笑曰:“我即贾相国耽也。”翱出诸子求相,熟视既久,皆曰“不继”。复遣诸女出拜,乃曰:“尚书他日外孙三人,位皆宰辅。”告去,不复再来。庚戌春,翱召复户部尚书。以公绰节度河东,奏以“沙陀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都督,使居云朔,扞御北边”。
冬十月,诏李德裕为西川节度。朱提山寺报有神憎坐化,遍体金光,闪烁耀目。德裕亲为举火,九日不熔。仍令建塔营葬。
初,湖州刺史崔元亮遇僧道闲,善药术。求其方,僧曰:“此术不难求。但利此者,必及阴谴。可令君侯一见。”命市汞一斤,入瓦锅,纳一紫丸,盖以方瓦,垒炭埋锅,篝而焰起。请崔曰:“只成银,无以取信。公宜虔心想一物,则自成矣。”.食顷,僧夹锅于水中,笑问何物,崔曰:“想我之形。”揭瓦取示,若范金焉,眉目巾笏悉具。僧遂告云归蜀。泛湖往辞周生,言:“崔刺史尘念未除,难与言大法。闻故土李公有信心,吾将归化也。”携手至湖滨而别。
周生居洞庭数年,世崇释氏,乃下以显道。途次广陵,舍于佛寺。高僧怀信得禅定之旨,不出方丈。会有客来随喜,方中秋夕,霁月澄莹,且吟且望。有说天宝游月宫事,周笑曰:“某常学于师,亦得此法。且能挈月,置之怀袖。”或诋其妄,或喜其奇。周曰:“不为则妄矣!”因命虚一室,翳四垣纤隙。以箸数百,呼童引绳架之。告客曰:“我梯是取月去,闻呼,可来观。”闭户久之。数客步伺庭中,忽天地晦暗。俄闻周呼曰:“至矣!”开其室,仍黑,曰:“在某衣中,尔请视。”即于襟间出月寸许,一室尽明,寒逼肌骨。周曰:“子等信乎?”客再拜谢之,愿收其光。悉令出仰视。食顷,蟾光复明。众蜂拥求学,怀信亦遣徒敦请。
周生明日遂行。至洛阳,遇韩清夫,问:“将何之?”曰:“往招墨子归山。”问:“何在?”曰:“即余叔退之也。今李八百、纯阳师游行于京、洛,济拔世之向道者。”又言:“东园公九华大丹已成,寄语招其裔。唐君将得度世矣。”周叹曰:“向吾修道,不若是之易也!”韩曰:“亦道缘之不同耳。”遂别去。见吕祖,问:“所遇何如?”祖曰:“未也。姑入关一访湘子,相与同行。”
时江南秀才陈季卿举进士无成,羁栖长安,离家十载。常鬻书判,以给衣食。·偶游青龙寺,遇僧他出,因休于暖阁。有客自称“终南山翁”,方拥炉坐。揖季同坐,谓曰:“日已晡矣,得无馁乎?”季卿曰:“实馁。”翁于肘后解小囊,出药方寸魠,煎一杯汤,谓之曰:“粗可疗饥。”季卿啜之,充然畅适。东壁有《寰瀛图》,季卿乃寻江南路,因长叹曰:“得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济于江,达于家,亦不悔无成而归!”翁笑曰:“此不难致。”命僧童摘阶前一竹叶,作舟形,置图中渭水之上,即不坠。曰:“但注目此舟,则如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季卿如言视之,稍觉水生波浪,一叶渐大,席帆既张.,恍然登舟,人自渭及河。维舟游禅室兰若,题诗南楹,曰:
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
此时辍棹悲且吟,独向莲花一峰立。
明日,次潼关。登崖,题句于关门东普通院门,云:
度关悲失志,万绪乱心机。
下坂马无力,扫门尘满衣。
计谋多不就,心口自相违。
已作羞归客,还胜羞不归。
自陕而东,凡所经历,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门侧。有《江亭晚眺》诗题于书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