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刘德本,往来大江商贩,富于资财。始值岁饥,散米数万石,活饥民无数。因避巢乱,入庐山五老峰下。有鹿裘道者来访,把臂入深涧。一院景物奇丽,谓曰:“咏真洞天也。以汝行善,故能至此。”以酒一杯饮之,命:“且暂去,后可来居。”·德本拜谢出,不复思食。
巢北趋襄阳,刘巨容大破之。收余众东走,转掠饶、信、池、宜、徽、杭等州。睦州陈氏子,幼从释,法名“道明”。日织草屦,繋以养亲,及施行路者。时巢兵犯境,一郡汹汹。明戒:“勿忧。”为大草屦,令嫖之三十里外。巢见之舍去。岭南余寇未靖。节度使辛党恐流入南诏,遣云虔说以大义。南诏骠信授木夹以为信。
有陈复休者,多变化,自号“七子”。贞元中,来寓褒城。樵采耕农,与常无异,如五十许人。褒之好事少年,常为设酒食,求学其术。复休徐行,群少年奔追不及。后入市,众复奉之不已。复休与出郊外,坐大树下。语道未竟,忽暴卒,须臾臭败。众惊走,及回,仍在市。常狂醉市中,辛谠怒系之狱,桎梏甚严。遂死坏烂,蛆虫流出,旋亦还家。谠转加礼敬,为筑室于褒城江之南岸,遗与略无受者。昌明令胡仿师事之。将赴调,留钱五千,为其市酒。复休笑曰:“吾金玉甚多,恨不能用耳。”以锄授仿,令?地。不二三寸,钱货随?而出。曰:“人间之物,固若是矣。但世人赋分有定,不合多取。若吾用之,宁有限约乎!”仿遂散钱与贫人。见世道巳乱,天子骄侈,乃弃职随游。
庚子,改元广明。帝唯务游戏,宠优石野猪等,赏赐无度。绵竹王俳优有大力,遇宴,陈百戏。腰背一船,中载十二人,舞《河传》一曲,无困乏态。巢兵势盛,高骈告急。诏责之。骈称风痹。巢直逼河南。登封令应靖出御,败绩。靖身殿而扞,率军民避入蜀地。遂弃官学道。是冬,巢陷东都,复攻潼关。宦官田令孜奉帝西走。巢入长安,称“大齐皇帝”,杀唐宗室无遗。辛丑,帝幸成都,改元中和。王铎同平章事。
会稽处士孙位有道术,兼爱书画,极精妙。帝礼重之。时随驾至蜀,偶于府之东阁左壁,画天王部从鬼神,笔势灵怪。巢众寇凤翔,郑畋击败之,传檄合讨。未几,畋抑郁卒。王铎发愤请行。壬寅春,罢骈浙西节度,周宝移镇润州。
冯徽寓晋陵,去冬十月,欲抵别墅。舟至渎口,河滨有朱紫官吏、戈甲武士,序列若迎候状。舟人惊愕。玄同命移舟及之。吏士皆拜,玄同曰:“未也,犹在春中。可且去。”遂散而隐焉。至是二月,玄同盥沐饵丹。二仙女密降,有三十六鹤翔集庭宇。至望前一日,称疾而卒。形质柔缓,额中有白光一点,良久化为紫气。沐浴之际,玄发重生,立长数寸。十五夜,彩云满室,忽尔雷电,棺盖飞于庭,失尸所在。惟存空衣,异香浃旬不休。周宝表奏行在。诏付史官。
宝在镇,敬礼殷天祥。自称“七七”,游行天下。不测其年寿,面光白,若四十许。宝于长安识之。尝卖药泾州。时灵台蕃汉疫疠俱甚,得其药,入口即起。皆谓神圣。宝寻为泾源节度,延之幕府。及移镇浙西,复来卖药。宝师敬益甚。七七每醉歌曰:
琴弹碧玉调,药炼白朱砂。
解醒顷刻酒,能开非时花。
宝试之,悉验。其他种瓜、钓鱼如葛仙者,不可胜数。
鹤林寺有杜鹃一株,高丈余,每春末,花开漫烂。寺憎传言:“贞元中,有外国僧自天竺来,以药养其根于盆中,至此种之。”后渐繁盛构饰。花院锁闭,时或窥见三女子,红裳艳丽,共游树下。花欲开时,节使令探报分数。及初放,则与宾僚继日赏玩。其后,一城士女,四方皆载酒乐游,连春入夏,殆无虚日。宝谓七七曰:“重九将近,师能使开鹤林之花,以副此日否?”七七曰:“可也。”乃前二日,往寺宿焉。中夜,红裳女子来谓曰:“道者欲开此花耶?妾为上玄所命,下司此花。在人间已逾百年,将归阆苑。今为道者开之。非道者,无以感妾也!”晨起,寺僧讶花拆葛。及九日,烂漫如春。闻于宝,咸就游赏。数日后,花俄不见,亦无落英。
后七七偶赴官僚宴会,宾主欣接。有佐酒优倡,甚轻侮之。七七乃白主人:“请以二栗为令。”皆喜必有戏术,资于欢笑。乃以栗巡行,接者都闻异香。唯笑七七二妓,作石缀于鼻,掣拽不落,但言秽气不可当。起而狂舞,花钿委地,相次悲啼,粉黛交下。优伶辈亦一时起舞,鼓乐皆自作声,颇合节奏,曲止而舞不已。一席绝倒。久之,主人祈谢,石落复为栗,嗅之仍香,花钿粉黛,略无所损。又尝撮土画地,状山川形势,折茅聚蚁,变成城市。人有曾经行处,见之,谓:“历历皆似,但少狭耳。”
是秋,王铎以诸道兵进逼长安。巢势日促,朱温举华州降。铎表为同华节度。河中留后王重荣,言雁门李克用兵强,有殉国志。铎以墨敕召之。未几,晋公铎薨。
铎于永宁里第,别构书斋,每退朝独处。一日,将入斋,唯所爱卑脚犬花鹊从。既启扉,连吠,衔铎衣却行。叱去复至。入阁,仰吠转急。铎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