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毛发银亮干净,黑纹深邃流畅,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随便冰淇淋。
它趴在淙淙溪水边舔舐伤口,耳朵轻轻翘起,一举一动都矜贵威严。
迎棠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粗腿,又细又短的尾巴,红眸子翻了个白眼。
兽比兽还真是气死兽。
那白虎许是累了,就着爪子趴下,呼吸越来越沉,仿佛昏死过去。
就现在。
迎棠一溜烟窜过去,趴到白虎身后的石头边。
她伸出小爪子挠了一下白虎的肉垫。
噫,好软的肉垫。
白虎没反应,她便大着胆子绕到它跟前。
它的伤口在胸口附近,她拐到它脖子下面,小鼻子翕动着嗅血气。
她的手是抖的,她的腿也是抖的。
她用力推它,把草皮都蹬坏了。
怎、么、这、么、重、啊!
它是死了吗!
迎棠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推开它的肩膀露出伤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喘好几口气。
她压着身子,把头探过去,嗅嗅伤口。
有魔气,还有强大的灵力,必须要放血才能治。
她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道浪费可耻,便舔舔嘴,用小草编了个碗一样的容器,就着老虎肩头的伤口麻利地接起来。
太阳太晒了。
迎棠举铁似的举起白虎的手,搭在旁边的石头上,架起一座虎爪桥梁。
她可不能被晒着。
迎棠这会子就像敲碗等饭的小屁孩,目光炯炯地盯着饭锅。
须臾,白虎的血凝住,滴地越来越慢,但魔气却未散,大有回流之势,恐会伤及白虎的心脉。
迎棠当即一爪下去,把伤口抠裂。
别客气,再来点。
她还探入一缕自身的灵气助其压制,也算大发慈悲,救虎于水火,各取所需。
蓦地,头顶燃起一簇杀气。
如山的阴影投下来,把迎棠整个埋住。
老虎呼噜一声,垂眼看向怀里草碗。
迎棠大言不惭:“魔气透进了你的血,若不放血,你就会死。要不是本姑娘落魄了,怎会高抬贵手救你,赶紧跪谢吧。”
大白虎似乎知道她说得是真的,但又恼怒。
他眼里冒出邪火,一爪拍翻草碗,血流了一地。
“你!”
被糊了一脸的迎棠怒不可遏,她抹干净脸,抄起手边的胡萝卜扔它。
白虎粗粝地喘气,嘴角流出粘稠的血。
它布满杀气的眸子瞪向迎棠,嗞出尖牙来,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不妙。
迎棠当即拔了一爪子草,猛地一跳,往他眼睛上抹。
老虎咆哮一声,迎棠踩着它的脑袋往灌木丛纵身一跃。
她这不是逃,是转移战地,不杀它,是她的恩赐!
迎棠头也不回,跑得气喘吁吁,溜得尘土飞扬。
大概跑了半盏茶功夫,她靠着一柱矮小灌木休息,两只耳朵耷拉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提供的《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23-30
在脸上。
好家伙前功尽弃,一滴也没舔到,还白瞎了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办,投在身上的阴影忽而长出三个头来,又慢慢变长。
迎棠刚瘫下来的毛耳朵又竖起来。
不会吧,才出来没几分钟,怎么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嗷呜——”
一声刺耳的狼嚎响彻树林,惊起一众飞鸟。
几只狼妖倏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朝着迎棠嬉笑。
它们口水流到迎棠肩上,盯着她脸上属于老虎的灵血,眉眼贪婪。
迎棠气愤地一爪子挠过去:“滚!”
狼妖们桀桀怪笑,觉得甚是有趣。
迎棠的眸子瞬间变成赤红色:“找死!”
她用灵力裹住一根长草,凝成一把锋利的草剑。
此举引得三只野狼嗷嗷大笑,抬手就要抓她。
迎棠一剑下去,划开领头狼爪子上的皮毛。
几只狼妖敛了神色,对嗷几句,扬起爪子一掌拍飞迎棠。
迎棠的草剑又短又小,一下子飞出去。她被打得团成一个小球,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还弹了三下。
很少有妖修在现原形的时候还能说话,因为他们本身是动物,只有化形后才能学说人语。
迎棠是穿越的,本来就会说话,在这天地法则之外。
一只会说话的小兔子,在本土妖看来就是体质特殊,更何况脸上的血那么灵气逼人,不能放过。
几只狼妖“嗷呜”长啸,追着迎棠跑,把她当球玩。
迎棠才不认输。
她拔草挥来挥去,却只能削到狼妖们的腿。
狼妖们龇牙咧嘴,全当她在给它们修脚,享受地咧嘴,哈喇子流了一地。
迎棠被逼到一棵大树底下,狼妖们步步紧逼。
她握草又是一挥。
狼妖一爪下去,把新草剑劈成两半。
“待姑奶奶我飞升,定叫你们这群土狗好看!”
狼妖咯咯大笑。
它们弓着背靠近迎棠,龇出土黄土黄的獠牙。
迎棠忙闭紧眼睛抱住自己,心里飞速盘算着怎么才能摆脱这三只狗东西。
轰然间,背后响起一声虎啸,强悍的声波横穿树林,所到之处落叶纷飞,把鸟窝都震下来好几个。
众狼大骇,慌乱地退出几米远。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闪电自天顶劈过,傲然落在迎棠跟前。
第25章
狼妖们先是大恫, 再看白虎受了伤,又嗅到那股子引狼的血腥味,纷纷不怕死地试探性地围过来。
白虎咆哮着往前进一步, 众狼被这声带足了威压的怒吼吓得腿软、咳血, 但又扛不住血的诱惑。
一只狼大胆超前飞扑,另外两只看似要逃, 实则绕着路紧跟而上。
白虎爪起爪落,带起的风刃锋利无比, 三两下就把野狼切片。
恶臭的妖气像被戳破的皮球似的炸裂开来。
热血喷了迎棠一脑袋,连个缓冲都没有。
真.血洗。
世界瞬间安静了。
三颗妖丹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迎棠麻了。
她淡定地抹脸,把妖丹拾起来一股脑塞进灵府里。
到了她面前就是她的,断没有客气的道理。
现在只要是能用的,都要用来修复灵府。
迎棠捂着鼻子, 扔掉“断剑”, 稍微高看那白虎一眼。
“算两清, 别以为搞什么英雄救美,就能吃到本姑娘一根毛!”
白虎转身不屑得俯视她。
小白兔站直身子, 两手和耳朵都下意识耷拉在胸前,样子分明可爱极了, 嘴上却不饶人。
叫人想揍, 又不忍心揍。
乖张跋扈的里子, 无害纯良的皮相。
白虎唇角挤出一声轻嗤, 威严地走了。
迎棠:“……”
俗话说得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迎棠还馋人家血。
她晃晃悠悠跟过去, 光明正大蹦跶到白虎身边:“喂, 你该不会是什么玄阴体质吧?不瞒你说, 本姑娘保护过一个更厉害的,他的血可比你的强多了,所以本姑娘方才要取你的血,只是形势所迫,将来会还你的。
不过本姑娘改变主意了,本姑娘瞧你挺强的,又碰巧和你同路,能给本姑娘保驾护航,是你的荣幸。等本姑娘恢复法力,少不得给你好处。”
白虎不理她,准确说是不屑理会蝼蚁。
若非看她分明弱小,方才还那般□□迎战,让它回忆起旧事,它断不会多管闲事,甚至还会撕了她。
想到过去,它深海样的眸子一颤,忽然停下来,神经病似的朝着空气龇牙咧嘴。
记忆中,有一只乳白色的小老虎。它也是这般,被同伴逼到树林深处分食。
它也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拼命抵抗。
哪怕皮毛被扒烂,爪子被折断,哪怕眼睛里全是血,绝不呜咽求饶。
那时候,它曾天真期待过有人能帮它。
可惜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满口大道苍生掩盖下,布满残酷冷漠。
若非变强,即堕地狱。
迎棠站在一边,寻思这白虎有什么毛病,怎么对着空气神经兮兮的。
须臾,白虎眸子一沉,甩甩头,加快脚步。
人家腿长,走一步,迎棠要蹦跶三四下。
她气喘吁吁跟上去:“你能不能走慢点。”
白虎不耐烦地扭头朝她吼了一嗓子,可能是叫她不要蹬鼻子上脸,或者叫她滚。
迎棠觑着眼睛等它吼完,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夸他:“口腔健康不错,继续保持。”
比家里的狐崽子好多了。
白虎:……
它扭头走了,迎棠继续跟上。
阳光渐渐西斜,迎棠绕到白虎的东边跟着他,没点自己是“弱者”的自觉。
树林里的气温骤然降低,迎棠觉得有点不对劲。
整片森林像被放在锅里蒸似的,从地底冒出黑烟来。
这些黑烟都是魔气。
怎么会有魔气,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魔域?
白虎走在前面,周身被灵力裹着,不受那魔气骚扰。
迎棠本身就是魔,也不怕,继续蹦跶。
它们寻到一处奇怪的石山边上,白虎兀自找了个挨着溪水的草地睡下,用灵力疗伤。
它还朝迎棠吼了一声,似乎在说“莫挨老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提供的《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23-30
子”。
迎棠当没听见,把耳朵竖起来,朝周围探,听到谈话声。
她瞅了眼白虎,确定这位“跟班”不会走以后,猫着腰蹦跶过去。
一男一女衣不蔽体,正在林中你侬我侬。
朦胧夜色下,那女子屁股里伸出三只尾巴来,竟是只三尾狐狸。
迎棠诧异:狐狸不都在魔域吗?
这是家里那盘长年糕中的一只?
不对,赤色的,没见过。
她仗着体型娇小,绕到树边光明正大听。
“青阳宗都没落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找到下家,你是不是不行呀。”
男子哄她:“你别急,近日我正好找到流香海的门路,待我混进去,弄些好东西给你。哎,自从魔域的结界被魔王打破以后,散修的日子可不如你们狐族好。”
“那是,”女子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我们可是魔尊的亲卫。”
男子咯咯笑:“魔尊不是魂飞魄散了?”
“你胡说什么!”女子忽然变脸,她裹着裙子站起来,有些恼怒,“她总有一日会回归,你可小心你的舌头!”
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见妖尊都不上心了,你这么衷心作甚……那魔尊一万年前被天尊冰封,打入玄水深渊,若还活着,早就出来了。你瞧这坟头草,都长成一片秘林了。”
“追风你闭嘴!魔尊岂是你这个宵小可以讨论的?呸!”
说罢,女狐狸捞起剩下的衣服踹了男的一脚,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男子赶紧追上去:“虹翘,虹翘!”
迎棠的小脑袋瓜炸开了。
一万年?
什么魔王破了绝地天通的结界,她都不关心。
重点是,她竟然被封印一万年了。
一万年就是一百个一百年。
那个温柔熨帖的少年轮回百世,对她的记忆恐怕早就在孟婆汤里泡发了。
她们都还没喝合卺酒。
他甚至还没掀她的盖头。
迎棠浑浑噩噩,跳得颤颤巍巍。
一万年。
她从他的记忆里彻底退出了。
迎棠一直跳,一直跳,直到脑门撞到树上,弹回来,坐在树底下发愣。
白虎被她吵醒了,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她。
那只叭叭叭的、傲气的小兔子,此时正耷拉着耳朵,坐在地上看着泥巴发呆。
整个一大写的“丧”。
白虎面无表情地凝视。
月光把小兔子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仍是娇小。
惹得它心头竟生出几分怜意。
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原本蓬蓬的一团,如今又瘦又扁,雪白的毛发统统垮下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下,三瓣小嘴微微发颤。
向被谁狠狠欺负了似的,任凭谁见了,都心疼得紧。
它看了许久,泛着窃蓝的眸子闪了闪。
迎棠抱着小小的身子,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寻了一处树根,也不找白虎麻烦,就这样躺下来,沉默得不得了。
她们有共生魂刻,她还活着,说明允平的魂魄没有散。
没关系。
没关系的。
她就去找他。
她要去冥界翻生死簿,如果允平已经转生了,那她们从头开始。
要是没转生,那正好,把魂魄拎出来,把他坟给刨了,骨头挖出来,想办法重塑肉身。
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什么用莲藕做身子。哪怕他最后变成了一节藕,她也要他。
一定有方法的。
她答应过他,他若身死,阴曹地府她都翻得。
这对真魔期的迎棠来说,不是难事。
对金丹期的迎棠来说,是天方夜谭。
但不妨碍她敢想。
老虎爪子伸过来,试探性地推了推她的圆脑袋。
迎棠恶狠狠地拍开,耳朵盖住脸,翻了个身背朝他:“大半夜的不让兔睡觉啊,滚开!”
白虎冷面呼噜了一下,也不知是谁吵醒谁的。
一夜过去,迎棠觉得精神好多了。
她噌地蹦起来,决定要去冥界。
谁知脚一滑,摔了个屁股蹲。
什么东西啊!
她骂骂咧咧,看到一堆水嫩嫩的胡萝卜。
她嗅了嗅,还能闻到那只白虎特有的冷杉气。
原来是跟班给她拔的。
真是只好虎。
她决定以后叫他“大猫”,不叫他“软脚猫”了。
她捞起胡萝卜,三瓣嘴砸吧砸吧嚼:“大猫!”
白虎正巧在不远处的溪水边处理伤口,迎棠瞧见了,欢欢喜喜跳过去。
她两手背在身后,挺起毛茸茸的小肚皮,正经道:“本姑娘要去冥界,你与我同去。”
这是老大对跟班的命令。
大猫动作停住一瞬,继续用舌头舔爪子。
迎棠还能不明白?
“你是不是也要去冥界,呵,我就说我俩同路。”
白虎:“……”
她放下胡萝卜,爪子沾水,把自己脏兮兮的毛一点一点梳理过去。
白虎先梳洗完,冷峻地盯着她。
仿佛在思考这只小兔子浑身上下到底什么地方值得它花心思养着,等养的肥肥胖胖再一口吃掉。
没有。
一口便没了,都不够塞牙缝的,吞下去都没个响。
迎棠不知道白虎在想什么。她非常讲究地梳理,每一根毛都要雪白无暇,弧度也要统一,四肢的指甲也不能夹一点泥。
半个时辰后,她又是一只漂亮的小兔。
白虎见她梳理好,高抬贵眼,旋即一顿,胡须颤了颤,随后又觑起眼睛,慵懒矜贵地舔舔爪,起身走开,像个独行侠。
迎棠跟上去,边走边啃胡萝卜,抓住每分每秒回复灵力,肆无忌惮地打了个饱嗝。
她暗中观察白虎的伤口,发现愈合了许多。
如今得知绝地天通的结界被破,这只白虎被魔气所伤恐怕也是常事。
初见还差点以为他是天界的那个狗东西,这伤就是被她打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她总算知道这个诡秘森林是如何形成的了。
堂堂魔尊身受重伤,被投入玄水,魔气肆溢,一万年后,玄水周围吸取魔尊的灵力长出一片森林。
简而言之:这整个森林都是她滋养的。
越往外走,魔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提供的《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23-30
气越稀薄,白虎的灵力威压就越大。
直到脚下突然有了路,周边草木蓦然开阔。
太阳骤然热辣起来。
树林里春日葳蕤,外头却是三伏天。
迎棠摸摸发烫的耳朵,热得心跳倍儿快:“太热了吧!”
踏出秘林的一刹那,迎棠身旁突然闪起一道银光,光束盘绕而上,那白虎在一束刺眼的敞亮中,毫无预兆地幻化成人形。
迎棠一双大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变身环节惊得滚圆。
然后,她的心登时从三伏天骤然跌入三九寒冬。
那人白长了一副朗月清风、清逸如杉的皮相,如清玉浸水,看上去温柔俊雅,鬼斧神工般惊艳绝伦。如今细看,还颇有几分允平的影子。
但差不离的脸,在迎棠眼里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惹人喜,一个惹人厌。
眼前这个,充其量算西贝货。
银色的发冠散发出骇人的冷气,乌发散下来,扫过银边的衣襟。
莲子白的长衫垂在略显瘦削的颀长身子上,衣斓有陈年的血渍。
朝冽低头睨了她一眼,那双深海般的眸子在光下变浅,像春日不扎眼的天,很快又恢复成人类的黑。
浑身上下,都是迎棠最恨的样子。
这双眼睛,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忘。
朝冽见小兔子眼神不善,颇为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还不跟上。”
第26章
迎棠当即炸了毛, 朝他龇牙咧嘴。
什么跟班,是特码的死敌。
她就应该喝干他的血,把他的魂揉吧揉吧装进铃铛挂在拨浪鼓上天天摇。
也不管如今螳臂当车, 她捡起地上的石头, 附上灵力就往他头上狂扔。
一个接一个的石头呈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朝朝冽的俊脸飞去, 速度之快,还摩擦出火星来。
一道灵力屏障及时挡住石头, 把它们在空中碾成齑粉。
朝冽感受到杀气,眸子又泛出淡淡的蓝来,从石头雨中瞥她:“怎么,突然活腻了?”
迎棠扔累了,气得眼睛通红:
“姑奶奶我现在杀不了你, 但你也别猖狂。待我恢复了, 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让你生不如死!”
朝冽轻蔑地移开视线,一脸“几个菜喝成这样”的表情:“随你。”
他是杀戮道, 杀孽无数,仇家遍布三界, 活得久了, 除开万年前的那一役, 别的统统如蝼蚁, 全不记得。
小兔妖浑身灵气, 金丹初成,元婴若现, 不是个魔, 兴许是飞升前的仇家。
她不肯跟上来就算了。
养不熟的小畜。
思罢, 他一跃而上,飞走了。
迎棠:……艹。
她拔草往天上撒:“该死的软脚猫!敲你大爷!”
她恨啊,恨没能在小溪边直接把他□□杀了,恨得门牙疼。
她原地气了一会,在心里咒他百种死法,踹烂了一大片草皮。
迎棠蹦跶着穿过树林,经过一处驿站。
驿站里有几个修士小憩瞎侃。
迎棠光明正大走过去,靠在椅子腿边听。
“哎,青阳宗千年一度的请仙会又要开始了。”
“知道知道,据说今年请的是重新振兴青阳宗的那位青茷祖师爷。”
“可得凑上热闹,不能错过了。”
青阳宗还没灭门啊。
小人精还挺厉害,成祖师爷不说,还飞升了。
吃饭的地方是第一情报源,迎棠赖在桌角,束起耳朵到处收集信息。
斜后方的桌子传来男女的对话声。
听这声音,正是昨夜草丛里野战未遂的小情侣。
“虹翘,你多日不回,妖尊不会生气吗。”
女子不以为然地嬉笑:“白卿可不会那么小气。”
白卿?是阿卿吗?那小屁孩竟然成妖尊了。
可真是沧海桑田。
男子握住女子的手,细细抚摸:“那正好,我寻到一好去处,你定会喜欢。”
虹翘眉眼娇俏,料到似的点他的额心:“你是说渊都的海棠花海?我早就听说了,现在就要去!”
迎棠一愣。
渊都,海棠花海。
小情侣忙不迭起身,你侬我侬地朝驿站外去。
迎棠撒丫子跟上。
她们穿过一望无际的小山林,进入一小镇。
小镇里有许多传送台,站上去就能传送至三界各地,但上传送台需要耗费灵力,迎棠趁二人站上去之际,赶紧蹦上,蹭了一把传送阵,吃了两天的胡萝卜瞬间被掏空。
白光骤现,化为流萤,消失在黑暗中。
有花瓣落在她的鼻头,迎棠甩了甩脑袋。
白茫茫的天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一片汪洋奔袭而来,粉浪滔天,微风拂过一地落英,打着粉色的卷。
好大一片海棠花林。
她竖起耳朵,能听到叮铃铃的铃铛声。
原来每株海棠树上,都挂了一颗小铃铛。
如此巧思……
迎棠打住思绪,没往下想,心却跟着铃铛声跳得快了些。
小情侣走在前面,叫虹翘的小狐狸笑意盈盈,随后又叹息:“想当初,她老人家凭一己之力突破绝地天通的结界。可谓,魔尊一出,无仙争锋。”
男妖应和:“那可不是,手刃温凉真人,打退一万天兵,还把天界第一美挂在华山殿上打了三天三夜,逼得那青渺仙子的老相好杀戮天尊下凡亲自封印。
杀戮天尊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三界独大!就算如此,也在她面前吃了瘪,身受重伤,一万年都不曾飞升成神。”
真可谓流言害人。
除了手刃温凉,其他颇有夸大。但迎棠听了很受用,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打青渺打少了,就应该打三天三夜才对。
原来软脚猫和青渺是老相好,怪不得。
走进海棠花林,迎棠抬起白色的小毛爪,一片片柔软如云的花瓣随风从她手心溜走。
“不过,”男妖看这头顶芳华,舔舔唇,“也不知魔尊怎么想的,竟要嫁给一个凡人……”
虹翘当即脸色一沉:“晦气。那瞎子是尊者的炉鼎,哪里称得上‘嫁’。要不是他,天上神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找尊者麻烦。
那瞎子愧疚,所以才在尊者被封的渊都城外种下这片海棠花林,尊者最喜欢海棠花了……
但又怎么样呢,一万年过去,尊者原本可以飞升成魔神的,却被他一个被人用破了的炉鼎拖了后腿,他根本不配!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提供的《天尊每天都想替身上位》23-30
”
男妖赶忙安抚:“是是是,你说得对,不配!呸!”
迎棠的脸蓦地黑下来。
她捞过海棠花瓣,往二人脚前一扬。
两人被忽然升起的海棠花台阶绊到,又被一股灵力推了一下,双双跌了个狗吃屎。
趁二人还没发现,迎棠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无知小妖,乱嚼舌根。
根本没什么配不配的。
他是弱了点,但在危险面前从来没有退却过。
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会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哪怕那个该死的天尊弹指移山,他也勇敢地站出来为她澄清,虽千万人亦往矣。
他也很在意配不配这件事。
她一直都知道。
他突然想当皇帝,不是为了复仇,不过是在为了世人口中所谓的配不配努力。
一片片花瓣落在她头上。
她阴沉着小脸,一次又一次抬爪扫开它们。
“臭辣椒年糕!”迎棠恨恨嘟囔,“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允平不好,我饶不了你。”
漫天花雨哗啦啦地下,迎棠跑到海棠林的深处,脚步越来越慢。
她想象不到这杳无止境的海棠林,允平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开辟了多久。
也许正如虹翘说的,愧疚、自责。
但这分明不是他的错。
是那些狗屁神仙。
迎棠走着走着,累得有点小喘。
金丹期就是不行,身体好重。
她放慢脚步歇了一会儿。
灵府里,玉鱼化成的金丹漂亮极了,温柔地转化着灵力,荡漾出暖意,温柔如他。
她翕动翕动鼻子,嗅到一股酒气。
顺着酒气往前,迎棠拨开草丛。
一个沧桑,老成,仿佛一棵百年长松的青年,立在海棠花下。
迎棠狐疑地躲到海棠树后盯着他。
须臾,那人沉声:“何方小妖,再不走,吾便不客气了。”
迎棠嗤笑:“这海棠花林是本姑娘的,本姑娘要待在这儿,你奈我何?”
“你的?呵,不知天高地厚。”他转过身,指尖随意凝出庞大的灵力,周身充斥无上仙气。
迎棠看清那人的脸,惊诧地探出头:“小人精?”
青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叫他小人精?
他收起灵力,凝神细看,一只小兔子从海棠树后面跑过来:“小人精,真的是你!”
“姑奶奶?”他蹲下身,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觉得眼前这只小兔子有些滑稽,但又不敢轻视。
一万年了,但骨子里对她的恐惧、尊敬都还在,仿佛刻入灵魂:“我的天……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从封印里逃出来了,但恢复修为还要一些时候……不,准确说是很困难……是允平的玉鱼,它变成了我的金丹,我这一万年一直在修补灵府。”迎棠难得看见故人,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忙甩甩头压住心绪,两只爪子巴拉住青茷的袍子,“允平呢。”
三言两语便能证明身份,青茷神色晦暗,一时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万年了,一万年了啊。
他摇摇头。
迎棠死死抓住他的袍子不放,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他轻轻扒开她的爪子,欲言又止:“他当了皇帝,举国盛世,奠定了沧州繁荣的基石……他过得很好。”
青茷长叹口气,找补道:“他是个……史书也无法定义的皇帝。”
这么多年,他都鲜少回忆万年前的事。
凡人的短短一生,在一万年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迎棠一眼看穿他在说谎。
“你骗我。”她一爪子过去,灵力太弱,竟划不烂青茷的仙袍,“你想清楚了再说。”
青茷沉默以对。
迎棠的心骤然凉到了谷底。
溽热的天气,气压低得闷人。
须臾,他艰难地开口:“你被封印后,他不愿离开。他早前已入魔道,却又是沧州唯剩的正统,便被那群神仙强硬下了禁制,只能一辈子待在渊都,他们说是为了保护他不再被妖祟觊觎,有助他回归正道。”
“渊都……就像个巨大的牢笼。饶是金山银山,万人之下,天下英雄尽趋之,他也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他定下严苛的法律,动不动就杀臣子。但他又是个杰出的皇帝,让沧州疯狂繁荣了十年。唯一有点人气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种树。”
迎棠梗住,感觉喉咙里有根倒刺:“我不想听了。”
青茷闭上眼,双拳紧握。
他深吸气,没有停下:“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棵树吗,一万一千棵。”
“无论刮风下雨,他每日都种三棵,年复一年,种到死……”
“他像被白蚁侵蚀的树,肉眼可见地枯萎、腐烂。”
“你见我的时候,我才化神,后来只进了半个阶段,他就去了……那年他才二十八岁。”
“你赠他明眼囊,他服后勉强能看清事物……他便每日都盯着那尊泥塑……”
“别说了。”迎棠放下爪子,以一种几乎木然的眼神看着他,“他不过是肉身死了,不算真的死……”
她抬起小脸问:“他应该有墓吧。”
青茷一愣:“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他的一切都带到冥界去。”迎棠擦擦赤红的眼睛,小爪子握成拳,“我要复活他。”
一万年,青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青茷了。
他无奈地笑了好几声,预感到自己可能又要做那个“叛徒”了。
“你是要掀翻这天。”
青茷没拒绝,带迎棠去夏裴回的墓。
夏裴回是帝王,但他的坟却如野冢。
青茷说坟是他挖的,碑也是他立的,这些是夏裴回亲口要求的。
他死后,想自己的尸首和她靠得近些。
坟头草很长,青茷说他每年都来,即便如此,万年的沧桑过去,这儿也早就没什么坟样了。
墓碑是普通石头刻的,青茷说怕用太好的材质,会被人觊觎。
墓碑上书:春元皇后爱夫之墓。
迎棠木讷地问:“春元皇后?”
青茷点点头:“是她给你的谥号。”
迎棠吸吸鼻子,用灵力劈开那块碑,“本姑娘不需要它。”
咔嚓,碑裂了,碎一地。
她埋头用爪子刨开夏裴回的坟土,露出一个对她来说硕大的棺材。
棺材用的是海棠花木,雕刻的花纹也是海棠花,栩栩如生。
嘎吱……
【搜索哇叽文学q.yfwa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