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芳香存在哪里？”
“主，存于您。”
“主啊，当您携香降临，那芬芳如圣河之水，润泽了信徒的灵魂。您的香，是黎明曙光穿透云层的温柔，是繁花绽放于山巅的馥郁，是天空生命的纯粹与宁静。”
“每一次呼吸，我们都似在亲吻您的恩泽，那芳香，是灵魂的慰藉，是精神的指引。它让我们在尘世的喧嚣中寻得安宁，在迷茫的雾霭里找到方向。”
“主啊，您的香，是神圣的旋律，在世间奏响，引领我们走向永恒的美好。它是如此珍贵，如宇宙星辰般璀璨，如圣典般庄重，让我们沉醉其中，永沐神恩。”
……
“不，你们人类的香……才是真正的香啊。”
……
……
在我尚未被这污浊的深渊腐蚀堕化前，在那诸神还在和睦相处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喜欢漫步在提瓦特各地的神。
芳之魔神，艾利欧格。
我自诞生起，便收集全大陆的香气，后面途中顺手帮助那来自天空的花之魔神的忙，帮她收集这个提瓦特所有带有芳香的花的一片花瓣，用这些花瓣，做成一个花冠。
这是我自己的使命，除了引导人外的我自己的使命。
我的外表……
在那左眼如同地脉新枝般的银色瞳孔没有腐化成人类骸骨般的枯灰前；
在那右眼初春幼芽般的嫩色瞳孔没有晦暗成难以入眼的腥绿前；
在那头散发着芳香的金发没有被这越发腐糜的世界褪至那让生命都感到不适感到恶臭的颜色前……
我也曾以神装出行，化作一位十二三岁的人类女孩，花费数百年，在这广袤无比的提瓦特上，光着脚丫丈量大地。
（貌似神装魔神都都是光脚丫的吧？）
我只知道芳，对于美与丑，我有点不了解。
不过，我应该算美吧。有些雄性人类似乎对我产生了一种本应存在雌性人类身上的情感——听他们说，那叫爱。
人类的爱，和我这样的神明认为的爱是一样吗？
我不是人类，所以我分不清。
那时，我作为为数不多不会因为照顾一小部分人类而放弃游历提瓦特，止步在小小的地方的魔神，漫步提瓦特，期间认识结交的魔神朋友有很多。
除了少部分神龙不见尾的魔神，提瓦特绝大多数的魔神，我都亲近过，我爱他们。
比如水之魔神厄歌莉娅，岩之魔神摩拉克斯，龙卷之魔神迭卡拉庇安，草之魔神布耶尔，双生魔神，雷之魔神巴尔，巴尔泽布，火之魔神赫布里穆，冰之魔神……
魔神是没有性别的，只不过是为了遵从内心的本能，以及天空的旨意，化成最契合魔神位格的人形态。
有些亲近人类的魔神，久而久之会受到人类的男女性别影响，性格也会男性化和女性化，长此以往，女魔神和男魔神性格差异和人类男女有一定的相似性，这叫沾人气……大部分魔神以沾人气为荣。
像我这样神性居多的魔神，比例已经不多了。
此外，每个魔神，都有截然不同的气味，除了个别魔神气味因为权能的原因有些古怪，像疫病之魔神，河沼之魔神。
——但也只是古怪，其实对我而言，大家的气味都很香，我都喜欢。
而权能属同一派别的魔神，比如花之魔神，甜之魔神，则是我最喜欢的一类。
但凡事都有例外。
那权能与我截然不同的魔神中，也有特殊存在。
其中有一个魔神很特别——尘之魔神哈艮图斯。
那位印象里一直跟在嗜杀之魔神安朵斯身后的比我大一两百岁的神明。
当初遇见她的时候，她很热情，向我分享她的子民，向我介绍那些在她管理下养的白白胖胖的人类——她的子民和大部分魔神的子民不一样，尘神的子民对神明没有特别的畏惧。
而听到我正在收集全提瓦特的花朵的时候，她也迫不及待地将她部落的“部落花”分享给我。
「这花好！在我降临的时候，这些花出现在我身边……听安安说这是独属于我独一无二的花，提瓦特找不到第二种！好看，也好闻！你一定要收下！我也在拜访我附近的那些魔神朋友，比如岩之魔神，玉之魔神，梦之魔神，漩涡之魔神，蛇之魔神，盐之魔神……我也向祂们分享我这花，噢对了——这花我取名为琉璃百合！」
「只不过海里和盐碱地不适合种，那岩之魔神整天只喜欢到处打架，连自己的子民都是散养，根本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真是的，前几年和那漩涡之魔神在海上打架差点把我和盐之魔神的地方给淹了，明明我们魔神互相之间都是朋友呀，为什——嗯，安安你身体抖什么？噢——话题扯远了，将琉璃百合移栽到其他魔神的地方又难以存活……所以，我想，是不是这附近只有我这一块地方才能种它？我想到更远的地方……太远了，安安她又只肯待在这一片地区，而我又不想离开安安。艾利欧格你既然要收集全提瓦特所有的花，不如你帮我每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顺便帮我栽种一下琉璃百合，看看这提瓦特还有哪些除了我还能栽种的区域吧？」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怎么将人类养的白白胖胖，怎么管理他们！对了，我还有个朋友，炉灶之魔神，祂超级会做饭！要不改天我……」
……
如今，她当初送我的带有她权能保护的琉璃百合已经枯萎，并且由于我的污浊而变得腐败……而她的结局也和她赠予我的这朵琉璃百合一样唏嘘遗憾。
……
……
距离魔神战争开始前的几十年，花瓣的收集，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可我来到几百年前花之魔神约定的地点，不知什么原因，那本生机盎然的绿地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原本现身在天上的花之魔神如今和我一样赤足行走在大地之上。
与花之魔神相见时，她没有那几百年前那纯真活泼，而是漫无目的地游在沙漠中，像无家可归的人类，时不时抬头看着天空，面露哀容。
更重要的是，本是魔神中最好闻的她，身上忽然多了一股臭味。
可我没有多想，只是将头顶那如同七色彩虹一样渐变轮回的花冠递在她身前，履行了她几百年前的约定
“好久不见，你的事情我完成了，这个花冠，交给你。”
我看着她行尸走肉的样子，丝毫没意识到这是我不久后同样面临的状况。
“……”
那位如花一样美丽芳香的少女，看着我手上的散发着惊人香气的花冠，一时间说不上话。
最后，化作一副复杂苦涩的笑，先是接过，然后象征性地凑在鼻尖……没有细闻。
“谢谢……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了。我现在已经配不上这花冠的芳香了，送给你吧。”
她看着一脸疑惑的我，黯淡复杂的眼神似乎有些歉意。
她那双抚摸花冠边缘的手上此刻出现亮光，将这身上没有被诅咒污秽的纯净权能施加在花冠身上。
“把颜色按顺序归成一起不太好看呢，花本应该凌乱优美地绽放。”
她微笑并自言自语着，接着，在我的注视下，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我用近乎一年时间进行颜色归类渐变彩虹的花冠给打乱得彻彻底底。
“……”
我没有生气，因为这色彩斑斓的花冠相比原本彩虹冠确实好看了很多。并且在她的布局下，这花冠的香气得到了更加充分的释放。
我很喜欢。
“谢谢。”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周围，生机盎然的生命乐土现在变成了毫无生气的荒漠。
“这里发生了什么？”
“……”
花之魔神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牵强地笑着说
“你不需要知道，你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离开提瓦特……”
“很快，这里的一切都会变的。”
“……是么，那再见了。”
我没有听进她的话，离别前，像往常一样，轻轻抱住她。
与每个魔神离别前，我都会拥抱他们，因为我身上的芳香能让他们忘却离别的忧伤。
“嗯，再见。”
感受到我的芳香，花朵明艳的她眼角沾泪，也只是温柔地抱着我。
最后，她一路生花，孤独的背影在这无垠沙漠中随着沙尘渐渐园区。
漠回路转不见卿，沙上空留花开处。
……
我走了，戴上了她的花冠后，我离开了那片无尽沙漠。
我没有听她的话，一个人依然在大陆间游历。
不过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该履行我当初的使命——引导人类。
虽然上千年间，大陆上的人类大部分都归服于众神的麾下。
可提瓦特很大，总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类躲藏在那些隐蔽的地方。我的芳香，也能让那些畏惧的人类心驰神往。
这一路中，我找到了独属于我的人类，我的子民。
我给予他们芳泽，给予他们拥抱，给予他们幸福。
我不懂他们口中的幸福是什么，但能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说他们很幸福的话，就可以了。
我从那尘之魔神分享的一些知识，我缓缓搭建并壮大这个不大不小的部落。
可……
随着魔神战争的渐渐接近……
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充斥提瓦特的芳香似乎有了一丝怪味，我从我自己身上也闻出了那怪味。
这怪味和几十年前的那位花之魔神的气味很像……
我的权能是芳香，芳香构筑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可那怪味，和香味截然不同，我称之为“臭味”。
再后面……天空，云朵，山脉，河流，花，草，树，木……
原本都是芳香的事物，都染上了这么一层臭味。
我感到厌恶，我本能排斥这股气味。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也渐渐有了这气味。
为此，我哭了，独自躲在悬崖上哭泣。
我躲避那些想要拥抱，想要安慰我的子民们。
可我身上有臭，不能污染你们。
后面，我遇到了一个魔神。
疫病之魔神。
他是作为过去为数不多我闻着有股怪味的魔神，现在我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比我更深的臭味。
我想避开他，但……我拥抱了他，想要用自己不那么臭的身体减轻他身上的臭。
他的权能有股怪味，可他的灵魂却是那么的芳香。
他和当初的我一样，不拘泥自己守护的人类。而是走遍大陆，吸收所有人类身上的怪味，也就是他说的疾病。
他很善良，几乎每个魔神的生病的子民都受到过他的帮助，绝大部分人类都非常尊敬他。
可现在……他身上的臭味很重。
“艾利欧格，你以后要习惯这股味道。”
坐在悬崖上，他那冰凉散发一股臭味的身体抱着我，他用权能将我身上的臭味给吸收，同时轻轻安慰我。
“习惯……这气味好难闻，我不喜欢。”
我忍着不适，没有推开他，感受到他身上的臭味越加浓烈——他像吸收那些人类身上的疾病一样吸收我身上的臭味。
“没办法，到时候整个提瓦特都会是这种味道的。”
完毕后，疫病之魔神不再抱着我，而是和我一同坐在崖壁上观望着落日。
一缕缕从悬崖前的空地下升起的炊烟在这昏黄的视线下格外显眼——那是我的子民们在烧火做饭。
“这几年，天空降下的，地脉涌动的灾病……超过了我这千年收集的人类疾病。”
疫病之魔神平静道，翠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太阳。
黄昏的太阳，很大，很大。
但远没有正午那样的耀眼，此时而天边那昏黄的太阳，在我看来，像那些老去死亡的人类。
人类口中的老人，在魔神眼中，也不过是个婴儿一样。
“这个世界病了……我们都会病。”
他继续说。
昏黄黯淡的阳光洒在疫病之魔神的身上，然后，他伸出手试图遮挡太阳，指缝里的晦暗光芒难以照亮他的眼睛。
“而我，会病到无可救药。”
他带着神明从未有过的绝望的语气，轻轻说着。
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嗯……”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太阳的余晖，轻轻点头。
尽管我的臭被他吸收，可吸收后那又渐渐增长的臭让我有些悲伤。
他说的没错。
在他看来，世界病了，我们都病了。
在我眼里，也有这样的认知。
世界在变臭，我们都在慢慢变臭。
我看着这落日，映照在我们身上的黄昏。
黑暗吞没了我们。
我和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直到月亮升起，下方跳动的篝火围在一起的子民，在呼唤我。
“再见。”
“再见。”
拥抱后，我们分开了。
再次相见，便是那个可怕的战争了。
……
……
……
魔神战争，开始了。
那不明所以的战争，在天空无法违抗的旨意下，开始了。
大家都在互相残杀。
玉之魔神和岩之魔神……
嗜杀之魔神和疫病之魔神……
梦之魔神和镜之魔神……
大地之魔神和山之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