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mi，婉转松沉而悠远。

像风一样，吹动停留于千古过去，早已不再流动的时光。

——第二个音符是sol。

低音sol，纯粹透彻穿透人心。仿佛幽夜湖泊的涟漪，推开少女心中沉睡的秘密。

萧声呜呜，如怨如慕。

有诉不完的衷肠，道不尽的思念。是洇过雾的白，濯过水的清，袅袅缠上心头，穿越横亘岁月的悠久之后依旧如泣如诉、欲语还休。

“我很想你。”

那天，花霜雪在笙笙的独奏中听到的尽是这四个字。

她不知其思念着谁，但心底是又酸又涩，还有几分艳羡......

今日。

花霜雪却只听到笙笙的内疚与歉然，以及一丝丝不舍。

“她，是在乎我的。”

“我无憾矣......”

凤萧音转，幽呜鸣动，缓入尾声之际。

女人心中只剩一片欣慰。

“天枢星的分魂有许多，但遇见夏漓的却只我一个。”

感觉到存在之力的流逝与消亡，女人不再掩饰内心火热的情思，她抬起头凝望少女，将所有的爱恋统统道出。

她用最大的力气这样说着，但其实听在笙笙耳中异常温柔。

“记住我的名字，吾名花霜雪。最喜欢的人不在遥远过去的火黎纪，也不在缥缈云天的晦暝间。”

“她就在这璇仑碎界，在我眼底，在我身前。”

“笙笙。”

花霜雪眉眼微弯，好似月牙儿。

神色分外轻柔。

“我喜欢你......”

“喜欢你微笑的样子，喜欢听你欢笑时的声音，当然不笑也可以，就算生气的笙笙也最好看了。”

“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多喜欢，但现在......”

“非常非常喜欢！”

说到这里，花霜雪的声音已低沉了许多，仿若蚊吟。

最后一句，除了离得最近的夏漓几乎无人听清。

她说。

“天枢爱过嫦姑煠，花霜雪没有爱过谁，不知这样......算不算？”

语毕，便作魂烟袅袅，转瞬已无踪迹。

徒留下名为苏琴的躯壳。

云海间雾气不知何时已湿冷了许多，一缕缕穿过这具灵息全无的尸体。

将她那墨染的三千青丝，一点点浸润得黯淡无光。就像枯萎的花枝，伏贴在变得柔顺的脸庞之上。

“......算。”

“花姐姐，算的。”

笙笙心中难过，她伸出手想要轻抚花霜雪的脸庞，但失去花魂的空荡尸躯，只是名为苏琴的残壳。

念及于此，少女终是停止了动作。

她将苏琴的尸体埋了，那支竹萧也留下下来。尽管清楚苏琴不是花霜雪，但笙笙并不想留下这支萧，更不愿面对其上承载的情感与记忆。

——工具而已！

笙笙这样对自己说，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么。

——工具人的确有很多，工具花却只一朵。

念头转动。

笙笙自己否定了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面对此刻自己失落的心情。

若心无波澜，那她大可以留下自己很喜爱的竹萧，毕竟那是曾寄托她思念之物。如今弃于墓间，反而说明心中有鬼，是非常介意的。

其实吧。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中意花霜雪，外貌也好气质也罢，一直以来都是利用关系。但直到此刻失去以后，才明白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究竟何意。

花霜雪牺牲自己、成全宁筠。

其清楚后果如何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最终还是去做了。只因笙笙一句话......

便如飞蛾扑火，有一刹那执著。

终究在少女心中留下了痕迹。这痕纹是火，是花霜雪的五行属象。仅一丝，但灼热而耀眼！

令她再也难以忘记。

......

宁筠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

她当时陷入浑噩之中，却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天枢星分魂的牺牲，她没有感激没有感动更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她比笙笙见识广博无数倍，所以很清楚分魂与主魂之间那点破事。

如果说那日是天枢星舍命相救，那她宁筠可能还会有些感慨......并承下天枢星这份人情，也会理所当然接下对方所背负的因果。

毕竟舍命相救，这份恩情还是要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