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壮汉每一次挥铲去铲那些‘黑炭’,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无数繁复的五色道纹在他们双臂之上缠绕明灭。笙笙猜测那极有可能是赤蝉讲过的五气,但隐约间她觉得应该是比五气更加玄奥的东西。
如这般难以揣测其深浅的强者,也只是火光耀耀房室里普普通通一员。
他们所有人都专注无比,全身心投入,甚至透支着生命的活力。
隐约间。
少女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场景。
念头至此,她不由得往最中心望去......燃烧着纯白炽焰的超巨大火炉中,一个高挑婀娜的人影正拎锤敲打着什么。那人是站在烈火中央的,因此任凭笙笙如何注目,也看不清对方的体貌。
就连衣装也无法判断,只不过在那烈火的剪影里,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人头戴冠冕,其形好似莲花盛开的横面。
端庄又华贵,圣洁而威严。
“这人可能就是‘帝姯印’了。”
笙笙暗暗猜测。
赤蝉提到过,盛夏印姯刀由远古时期一位大帝——姯印所铸。对方的真名笙笙当然晓不得。
但姯印这个帝号她记得很清楚,毕竟破刀以此为名。
若她所料不差,此刻所见一幕情景,应是印姯刀铸成一刻残留的影像。这天地间,不仅活物有记忆,某些得天独厚的灵宝也是有记忆的。
然。
记忆并非灵智,可以想象成一种复杂磁场的残像,停留在宝物内。
后世拥有者能够借此残像反观从前情景。
这样的事情,在居方云陆不算少见,而且过程通常很快......是故笙笙并未慌乱焦急,反而沉下心来好好看看印姯刀相关的历史,对自己将来的兵刃也算有个了解。
“铛——!”
这时。
一声沉厚得难以言喻的重响扩散整间火室。
在此声动之前,笙笙清楚无比地看见那纯白炽焰中心的女帝高高拎起手中法锤......砸了下去。
只这一锤,便如雷霆震落,又仿佛大地最深处传来的莽莽钟声。
悠远而肃穆。
来自地心,传到苍穹。
“铛————!”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更比方才恢弘绵长。
铿锵的重音于此交错着的嗡嗡余韵里互为映衬,洪亮苍莽之余,雍容且悲戚。
如是此般,雷音滚滚,昂昂高扬。
女帝一共砸了三锤,正当笙笙以为她要一直这样砸下去的时候,其忽然高声呼喝......
“娲生上古,继天立极。神功圣德,垂法至今。”
这言语,声微音弱。却比刚刚三下锤声洪亮无数倍,就连隔着一层观望的笙笙也只觉天旋地转,双耳嗡鸣。
但在回过神时,又仿佛无有任何异象,犹若春风细雨,浸润无音。
伴随着此言结束,一声清脆亮丽的金铁交鸣之音立刻响起......原来,女帝在诵完法言的瞬息,又拎锤重重敲打了一次身前之物。
“仰惟圣皇,万世所法。袭传国宝,人道不昧。”
“有媧罪女,帝号印枪。奉己之私,弥藏重器。”
这一句出,炉中的纯白炽焰猛然高涨三丈,但这火炉至高至大,依旧轻松容纳住了。
也就在这会,女帝突然顿了顿。
拎起来的法锤久久未能敲下去,笙笙看不清炉中状况,但似乎女帝陷入了什么困境。这从火炉周围的添炭力士与护火修士愈发恶劣的状态,便能看出一二。
笙笙虽然清楚印姯刀必成,但值此一刻,却仿佛看电影时忍不住为剧中人物紧张担忧起来......
“铛!”
好在,一声锤响姗姗来迟。
固然迟到,却让火室中所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朝传十三,大庭姯印。倾扶息火,舍身铸兵。”
“如......”
此刻。
女帝洪亮威严的声音蓦然凝滞了下,好在她似乎硬挺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结结实实的锤音,其朗声诵道。
“如风靡草,降伏万妖。”
这一句起。
那炉中白炎竟暴涨百丈,将这至高至大的超巨火炉填得满当当的。
女帝原本模糊的火中剪影也被白炎覆盖,再也看不清晰......唯独后半句法言,平静而有力地清晰传出。
“人道永昌,绵延永续。”
“铛————!”
重锤落下,火光顿息。
炉中再也没有此前那高挑婀娜的人影,唯一方黑漆漆不知材质的方台,以及台上那柄仿若荟聚了万盏琉璃光,又好似沉淀了原初二星辰的长刀。
总长六尺三,刃长三尺三。
刀光熠熠,日月流梭!
值此一瞬,笙笙蓦然惊觉......方才最后一句不正是印姯刀两面所刻文字么?
或许,这便是女帝姯印所期盼的未来吧。
只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