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

此间情状便是如此。

诸如白、娄一列威名赫赫的九柱石，这种大人物等闲事绝不会放进眼底，唯恐明尊手里的这件至宝才能引得她们关注。

——是为了明尊的【涂山石】吧。

——她想在我这里找寻线索......哼！只可惜我根本不知明尊踪迹，即使知晓也不会说。

明初瑶心神凛然，流过如斯念头。

固然对方实力极强，但她并无多少畏惧，念头转动间决定先讲分明。她虽不惧苍泽妖皇，但也不想招惹是非。

只可惜......

明初瑶开口了，却只道出四字便被对方打断。白滢渟自说自话，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人意料。

她先是念了半首诗，诗曰：

“色共蓝天美，风寒若等闲。”

众所周知，诗分四联。

白滢渟只念了首颔二联便止住了，略作停顿后，又言。

“......吾心甚慰。”

“若继持恒坚守，必不相负。”

说着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白滢渟还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斗笠垂下的白纱遮挡住她颜面因此看不到任何表情，但从语气里就能听出分外的满意。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夸赞。

——她在夸谁？

笙笙一头雾水。

反倒是明初瑶面色有些不对，笙笙清楚看见其脸颊忽现一抹微红，却很快收敛下去。

像羞恼，但更像羞怒。

仿佛被登徒子轻慢言语调戏的良家女子，有那种‘虽然你在夸我，但你我并不熟悉这等话实在失礼’的味道在里面。

“陛下？！”

这时，在白滢渟后侧不远处的娄寿升也惊疑出声。

老修士的目光有些古怪，他一直认为小陛下是冲着明尊遗宝而去，但此刻细想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其实。

这会除了笙笙还一脸懵逼以外，无论明初瑶及其二侍，甚至娄寿升都或多或少神情古怪异样起来。

因为白滢渟方才没念完的那句诗，乃是神雀族一首很出名的谚语，也可以称作诗谚......羽虫向来骄傲，而神雀族尤为矜贵自负。

缘于此性情，神雀族人不似寻常妖修狂放。

此间所谓的狂放，单指感情之事。

五虫万类中。

蠃虫，即人族因有许多古老传统故讲究颇多，情恋婚姻方面格外注重仪礼......

当然。

随着蠃虫地位的不断下降，甚至一度跌进尘土里。

大多数人族修士面对毛、羽、鳞、介四虫妖修时往往自叹弗如，这种发自内心的卑微使得他们对自身传承的古礼愈发轻视，反而接受起各大妖族的特异风俗，甚至引为时尚。

随着时间推移，反倒是极个别妖族对蠃虫古礼颇为赞赏，将其完整保留至今，并世世代代遵守着。

其中，又以羽虫神雀族为最。

“色共蓝天美，风寒若等闲。四时庭荫重，贞洁在人间。”

这是神雀族很出名的一句谚语，也是它们对自身品行的约束与要求，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不会被戳脊梁骨，受到其他族人的尊重。

这谚语，重点就在‘贞洁’二字上。

白滢渟没有念颈、尾二联，但除了笙笙这外来户，在场其他人都能瞬间听懂她意思。

很明显......

白滢渟是在夸面前四人之中的某某品行高洁，具完璧之身。

念诗过程，她往前又走了几步。刚好站在了离明初瑶最近的位置，且是正对。

因此，在场众人包括笙笙在内都以为这几句是对明初瑶讲的......其后，白滢渟更说自己很欣慰，如果能继续保持的话，她这边也绝不会亏待云云！

自然。

这些话要是在一对热恋的道侣口中道出，那是相当温馨，甚至虐狗。

可明初瑶自小待在娘亲身旁，一心向道为人族兴衰计，从未与任何男女有过感情纠葛，甚至连那方面的念想都没有。

她的道心是如此坚毅，过去无，现在无，将来更不会有！

这时，突然有个陌生女子跑到她面前说这些话......

——就很失礼。

这已经是在表白诉衷肠了，而且来得很陡。明初瑶第一时间心生羞意，反应过来后又尴尬恼怒，觉得此人贵为妖皇怎可如此唐突而荒唐。

不免感官渐恶。

所以说她还是欣赏像夏漓这样遵守古礼的修士，即使她们相知相识已然熟悉了也会格外注意距离，一路上连半分逾越的举止都没有！

这一点，胜过绝大多数自甘堕落的族人。

而鳞虫就是鳞虫，即使再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修为强绝，也不免粗俗鄙陋了些。

见色起意后，竟直接表露心意，说什么见到你如今还是完璧之身，真可谓冰清玉洁吾心甚慰呀......这成何体统？

矜持呢，涵养呢？

假设换作明初瑶自己，她就算爱极了某人也不会如此唐突，必须以春风细雨的方式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慢慢袒露心情，隐晦地暗示对方。

当然，假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