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顿，才柔声回应。

话音未落，便三两步跨过山腰近到少女身前，她执起少女双手捧在自己心口，连怀中宝琴跌落尘土也不在意。

她一改片刻前清冷孤高的气质，整个人都仿佛天上的云彩，地上花朵般轻柔又娇美。

——是熟悉的气味，还有歌声一般清悦动听的声音！

——是幽幽！真的是幽幽！是我最最思念的......

霎时。

少女鼻头一酸，清泪如雨而下。

“这......就是所谓幸福的眼泪吗？”

她想。

或许还有曾经失去后残留的痛苦、后怕与悲伤吧。但比起悲伤，此刻她心底裴回的是比歌谣更缱绻的温柔。

那种遍体鳞伤的舟船，终于停靠进安宁港湾无尽疲惫后可以依靠的幸福......这就是名为夏漓的女人这一刻的真实感受吧。

“可笑，原来我也有为情所困的这一天么？”

少女心底自嘲。

或许是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旋即又忍不住狡辩。

反正笙笙这会只觉自己脑子乱乱的，思绪飘飞间两边脸颊滚烫。没来由的，她想到一首词。

词曰：

千载太虚无非梦，一段衷情不肯休。

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不！不是江山，是幽幽！

梦醒人间看微雨，幽幽还似旧温柔。

——幽幽子！

少女回过神，凝视着眼前青衣女子，呼吸着交错于彼此的暗香于心里轻唤对方的名字。突然间，她挣脱那双执住自己的柔荑反手将对方腰肢紧紧搂住，整个身体都仿佛塞进对方怀里般。

“幽幽子。”

她侧头依偎在她肩窝，心说。

“——最喜欢你啦！”

(卷七·赤鳞君，终)

神女篇·终卷 大道尊

第一章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情人互诉离肠，千年时光也未能令此浓情转薄，自是好一番亲近，情话如绵绵无休细雨。

不过情话之余，也谈及些许正事。

从幽幽口中，笙笙才知道......

原来。

现在已不是她们当初一行入南阳原解救小孔雀的时候啦，离此节点早已过去了八百年！

要放在从前，听到八百年笙笙肯定大惊失色。

但如今笙笙已是历过无数沧海桑田的神念女仙，八百年的确很漫长，但她也只是惊愕片刻就接受了......不过接受归接受，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肯定不少。

笙笙正准备问个详细。

然，姜幽突然说笙笙本该在东海龙宫苏醒，此间醒于此地是因为自己将笙笙偷盗过来的，而能顺利盗走还多亏了她们的好女儿白狩。

这一句信息量着实有点大，笙笙被岔了思绪。

姜幽也没让笙笙疑惑太久直接解释道，就在七日前她还认为自己只是宁筠宁幽竹，关于姜幽的种种她早已放下。因为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跟笙笙的那段感情，只有盛夏末年为人道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故。

宁筠认为自己不欠盛夏皇朝不欠人族什么，尽职尽责的她可以放下过去迎来新的人生。

事实上，若不是当初见着夏家女儿跟‘帝赤鳞’姒曦长得一模一样，怀疑其乃娲皇转世。出于空桑氏理念她下意识想要将其放置身边护卫，从最开始就不会有姻亲之事。

是的。

当时的宁筠只是想护卫夏漓一番，引导其重归仙路，完全出于一番亡国旧臣的拳拳之心。

而宁筠，亦或说姜幽这个人性冷孤高，同时又是克己奉公之辈。

虽然心里想着放下过去种种，但依旧见不得人族受难，内心最深处难以抹去‘人道沦落于此，属我力弱矣’这样的念头......认为自己当初若是再强一筹，结局是否就会改变。

出于这样的自责，还是会屡屡伸出援手。

这也是涂山阴魂之乱那会，宁家姐妹同行，作为妹妹的宁熏无法理解姐姐许多行为的主因之所在。

因为姜幽其实是一个面冷心柔的，骄傲的，克制的，有些别扭的女人。

即便后续与笙笙同行，已经非常在意这个‘前妻’了，但她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反而在内心不断欺骗自己。

对笙笙更没什么好脸色！

主要是一想到笙笙在涂山那会的名头，那些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茫茫水友，姜幽能有好脸色才怪！

不狠狠拾掇拾掇都是念在对方前世身份上了。

但。

七日前，姜幽灵台深处忽然浮现许多光景，仿佛曾经的空白记忆统统回归。

这其实是天道之外的笙笙昏阙刹那，三条分开的世界线被她整理完毕，宛若分支融汇、万流归宗。

这也导致与笙笙关系极亲密的个别存在苏醒。

不是简单地记起了什么那种，而是以一种非常合乎逻辑的方式补全其经历！新出现的记忆不会显得突兀或多余，更不会与后来的种种冲突，反而有种更加顺理成章的感觉。

姜幽七日前苏醒，花了三日才堪堪沉静下浮动迷乱的思绪。

压抑住对娇妻的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思念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