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伸手去触碰妻子，他的指尖已经连冰冷都感受不到了。
而林所看到的，是自己身前的模拟数据疯狂闪烁报错的画面，他意识到了这次模拟出错的原因恐怕就出在了这个前文明的理之律者身上。
模拟室是禁止对律者进行模拟作战的，林曾经让德尔塔试过一次对律者的模拟，导致了当时的模拟装置报废，那庞大的数据量并不是模拟装置可以模拟出来的。
她的出现占据了此次模拟的大部分数据用量，也让原本那些关键的信息受到了破坏。
林瞧了一眼那象征着毁灭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Lin，他沉声道：“你在‘最后’，选择了这样做吗……”
一个没办法感受到体温的人，没办法拥抱死去的爱人吗？
“你说什么？”Lin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来讨伐理之律者。”
没等Lin回过神来，林一个健步冲出房间，将刀插进电梯门里强行掰开，然后从电梯井里一跃而下。
落下的狂风卷动他的衣摆，极速靠近的地面如重锤般压下。
“轰！”
未待落地的烟雾散开，一道漆黑的黑影冲刺而出，一手持短匕，一手拔出高塔外插在地上的无名的断刃。
Lin站在屏幕前，苍白的荧光在他的银白色的肤质上反射，机械眼注视着那毅然的背影。
这里是虚假的，是已经结束的过去，是埋藏在历史中的悲剧。
仅仅是一段错误的数据。
但是林还是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这样做，哪怕世界真的只剩他一人了，他也会这样做。
无论真正的Lin最后有没有拥抱他的妻子，林现在都会让那个虚假的他有时间去拥抱虚假的妻子。
所以……
戴着头盔的男人一跃而起，向着那空中的毁灭神明挥出断刃。
第二十七章 流星之逝
战斗持续的时间极短，不到十分钟。
理之律者已经被重伤，没办法制造出功率过高的武器，加上逐火之蛾的资料库里有理之律者的资料，所以林想赢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这不代表，会有多么的轻松。
覆盖着破碎手甲的手抓住企图往上飞的理之律者的腿，另一只手抓住地面上的崩坏兽尸体，猛地用力，将已经少了一只翅膀的理之律者砸在地上。
蔚蓝色的光从天穹坠落，单脚踩住了理之律者抬起来的手，倒握的匕首一刀刺进她的后背，一拧——
“滋——”
血从碎开的头盔缝隙里，溅到了他的脸上。
“呼……呼……呼……”
林放到匕首，跌坐到地上，一手按在尸体堆里的不知谁的手背。
他这一次的战斗跟自杀式袭击差不多，模拟出的身体即使死亡也不会影响到外面的正常身体，为了能够快速的解决掉理之律者他差不多把身体给糟蹋完了。
不过也不会出现虚拟身体自动恢复的状况，模拟训练为了达到训练的目的将每个人自身的数据量在一开始就设定好了，是没办法自愈的。
前文明看来就是终结在理之律者的手中，人类最后的兵力都消耗殆尽，而后没有彻底死亡的理之律者突袭了高塔，将Lin杀死终结了前文明。
只不过在这模拟的场景中，林能够稍微改变一下最后的走向。
他跌跌撞撞的走回了高塔。
为了能够及时在高塔外阻击理之律者，他弄坏了电梯，所以他只能够自己拖着半残的腿一点一点的往上爬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为了爬到倒数第三层而苦恼了。
Lin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那眼中的温情一扫而空，用一种林熟悉的眼神打量他。
这种眼神最常出现在，梅的眼中。
“你似乎，很熟悉理之律者，使用的武器我从来没有见过，还有那个头盔的作用恐怕不只是保护头部和遮面吧。”Lin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你究竟是谁？如果你是人类，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你，如果你是律者，又为什么会对理之律者下手？”
“……”
这个Lin只是用数据模拟出的上一个文明的最后的人类，但他却在这虚拟的世界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还有，Sakura不是我的妻子吧。”
“……”
看到林惊讶的抬起头，Lin倒是散去了那副严肃的表情，微微一笑：“你二话不说的冲出去找到了她所在的地方，而且看样子也认识她。”
“……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确实很好奇，我在童年时期就对许多事都保持好奇心，而在我看来想要解开这些谜题的方法也很简单。”Lin指了指林的头盔，“你把头盔脱下来。”
林和Lin对视了几秒钟，他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双手按住头盔，将那已经破掉一角的头盔从头上摘了下来。
在看到了林的样貌后，Lin没有表现出讶然或震惊，他只是释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很重要吗？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现在的你都是你自己的意志。”
“我只是想确认，现在是什么状况而已，不过从和你的对话中我已经知道了。”
“……这段数据，是你留下的吗？”
“不知道，也许只是一次偶然吧。”Lin笑着对林说道，他的眼中若有光，仿佛不是一次模拟出的虚拟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的人。
“我们的时代，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义无反顾，哪怕最后的胜利也换不来人类的生存了，他们也还在誓死坚守着属于人类的这最后一片领地。”
Lin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尸山血海，他注视着那些人类的尸骸，里面有他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在最终，他们躺在一起，经历同样的死亡。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怕死？就算是人类都死完了，我这个家伙都还没死，冷眼看着同胞们去打一场没办法赢的仗。”
“是啊，我就应该怕死才行，作为一个统领，就算是战友、朋友、亲人、妻子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必须忍耐，他们都相信着我可以为人类搏来生存的希望，带领人类走下去，所以我不能死。”
“在这副钢铁棺材里已经久到快要忘记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了。”
Lin感叹地垂下头，站在楼梯上凝睇着林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