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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她本是凤凰元神, 因为太虚弱了,只得栖居在扶桑木中,这?才有了扶桑的神态和木灵的习性。木火有别, 她藏身在木灵中, 连天道都不容易发现她, 但她本质上?并?不是木灵, 所以即使神似, 也不可能像其他木灵一般顺时节开花。

竺宴不理解她对开花的执念, 但听到她说昨夜难过了一整夜,他便?不想再告诉她实话了。

看?着她雀跃又满怀期待的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 昧着良心道:“也不必太过刻苦, 顺其自然, 时机到了总会开花。”

“真的吗!”令黎得到竺宴的肯定,简直要快乐疯了,一双大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小手用力拽着他。

她就说,她怎么可能是残次品?

瞧瞧, 现在孟极和神君都说她可以开花, 只是时机未至而已!

“咦,不对……”短暂地被喜悦冲昏头脑以后,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 睨向竺宴, “你昨晚不是还说我开不了花吗?”

竺宴默了默, 继续睁着眼说瞎话:“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你的诚意早晚会感动天道。”

感没感动天道他不知?道, 反正是已经将他感动到了,见她如?此心心念念,他都恨不得替她开花了。

令黎信以为真,刹那间心花怒放,双手捂脸,她就埋在手心里偷笑得停不下来。

甜糯的笑声?从她的手心传出,满园杏花如?烟似锦。天光从花瓣缝隙中穿过,照落在扶光殿中。

竺宴看?着她,没有打断,随她自己在那儿好生?做了会儿开花的美梦。等她白日梦做得差不多?了,才总算想起来门外还跪着一地同?窗。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拉下手,正色看?向竺宴:“险些忘了正事……”

令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这?要怎么办?”

竺宴慢条斯理反问:“有影响到你吗?”

“哈?”

竺宴:“我看?没有吧,方才不是白日梦还做得挺投入?别说门外那些人?,你怕是连我还坐在这?里都忘了。”

令黎:“……”

“既然影响不到你,那他们爱跪便?跪。”

竺宴在此处赏了一上?午的花,也赏够了,淡淡扔下一句,便?起身回?房,甚至没有给令黎说话的机会。

令黎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她感觉到竺宴这?是心意已定,不可能再收回?成命了。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为君者一言九鼎,君无戏言。又?不是讨论她开不开花,像这?等大事,他怎可能朝令夕改?

令黎走出扶光殿,众弟子立刻期待地望向她。

“神君怎么说?”

令黎抱歉地摇了下头。

弟子们顿时垮下脸。

只有沃雪冷笑一声?,讽刺道:“不自量力,还真以为神君会为了你一块木头收回?成命呢?”

葭月与沃雪一向是一个?钉子一个?眼,立马回?讽道:“是是是,神君只会为了你收回?成命,所以你已在此处跪了半日,神君这?就该出来了吧?”

她手掌遮住额头,故作望眼欲穿的模样看?向扶光殿内,十?分夸张,甚至还入戏地说了一句:“黎黎你让开,神君这?就要出来亲自扶起沃雪了,你别挡着他出来的路。”

令黎:“……”

沃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葭月你就是要处处与我作对是吧?自万年前神族混战,你青丘元气大伤,早已今非昔比,若非神君公然偏袒,你青丘早已被踢出三大神族之列,你到底在高傲什么?”

葭月:“我善良正直,怎不配高傲?不像你,不知?是下界哪个?不入流的旮旯里冒出来的下贱玩意儿!神力神力没有,品性品性卑劣,也就玩了一手上?好的两面三刀!当年,未染神女怜惜你快死了,将你带回?神域,救你性命,处处厚待你,将你视作亲妹。而你呢?你眼红未染生?来高贵,你自己却天生?卑贱,便?嘴上?与她好姐妹,处处哄她开心,转头四处造谣她品行不端,她要做什么,你便?暗中给她使绊子,损人?不利己这?套你惯会做了!后来你更攀上?了兰时,攀上?了羲和族这?高枝!就因为你那些下作手段,本可以进枕因谷修行的未染愤而下界,至今未归!你因此挤占了本属于未染神女的位子,还问我高傲什么?哼,可笑!凭你也配跪在扶光殿门前,也不怕脏了神君的地方?”

葭月上?下嘴皮子动得飞快,咄咄逼人?,让沃雪毫无还击之力。

令黎听得津津有味。

她来神域数月,一直潜心修炼,尤其是在枕因谷的时候,她连课间都不会放过。其他弟子凑在一块儿闲聊时,她都在闭目打坐。所以她虽也与葭月、暮商交好,却从未说到过这?些隐秘故事。

这?头一回?听到,感觉有些震碎三观。

她还以为,能进枕因谷的弟子皆出身神域大族,血脉高贵,原来沃雪不是。原来沃雪并?非神族,而她能进枕因谷只是因为与兰时一起挤掉了另一名神女的名额,而那一名神女对她有恩,她面上?与神女好姐妹,转头便?往神女身上?插刀,而这?一切最开始的原因只是,眼红。

啧。

令黎转头看?向沃雪。

现在时间给到沃雪。

沃雪没想到葭月竟敢当众扯开陈年丑事,甚至不顾这?里是扶光殿,不顾神君就在里面。一时羞愤交加,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食指指着葭月,抖个?不停:“葭月,你竟敢……”

兰时皱眉道:“你竟敢在扶光殿前造谣中伤同?门?”

葭月冷笑:“我有没有造谣,我心中清楚,你们心中也清楚。”

“你有证据吗?”

“我若有证据,还容得你们这?百年间上?蹿下跳,如?此嚣张?”

“没有证据便?是——”

“够了!你们几个?要吵回?去吵,你们忘了神君是因何解散枕因谷?还嫌他不够生?气,如?今更要上?他门前来吵是不是?”

流景出声?呵斥,两边这?才不情不愿安静下来。

令黎颇为惋惜,她正想趁机多?听点儿呢。

竺宴才不会被吵到呢,搞不好他也想多?听点儿。

他成日里一个?人?在扶光殿中,也不爱出去,多?无聊啊,若有多?些人?来向他说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恩怨秘事,那可有趣多?了。

十?二名弟子又?重新安静回?去,气氛陡然间变得有种说不出的肃穆和……不吉利。

想想雅雀无声?的扶光殿,门口冷肃跪着十?二名神族子弟,气氛死寂压抑……

令黎用力摇了下头,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联想。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她干巴巴道。

弟子们自然不会听她的。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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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在扶光殿外一跪就是三个?日夜,竺宴淡定得让令黎难以理解。他就仿佛外面根本没有跪那么些人?似的,完全不受影响,也丝毫不为所动。

见他如?此,她忽然间就有点理解为何应缇在汤谷外跪求了他一百年,他始终不为所动了。

虽为神君,却无丝毫苍生?之爱。

令黎想起之前在典籍中偶然看?到神尊的传记,不知?是谁在上?面批注了一句话,说,大爱即是无爱。

大爱即是无爱,那像竺宴这?样,显然就无爱呢?

不仅无爱,还无解。

令黎找了个?时机,问:“你不是不喜被人?打扰吗?他们就跪在你的门前,一门之隔,跪了那么些人?,一言不合的时候还会吵吵几句,你就不会觉得被打扰了吗?”

竺宴看?向她:“我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门口都有神侍看?守。他们虽不得入,我却也不能出。”

年少?

典籍中关于竺宴的记载极少,少到只有一句话——神帝血脉,于神族混战中平乱,自此君临天下,成天地之主?。

关于他年少时的故事,无只言片语。仅有的那些诸如?他身体里的魔脉,那都是小道消息,真真假假,也不知?究竟孰真孰假。

令黎对他年少时的经历有些好奇,双手托腮,坐在他面前,问:“为何会有神侍看?守你?”

竺宴低眸看?向她:“因为犯了错。”

“什么错?”

竺宴沉默,琉璃色的凤眸中露出思索,却许久没有回?答。

“你自己也不记得了吗?”令黎笑眯眯打趣,“可是因为犯错太多??”

“不多?,统共也就一个?错。”

令黎皱了皱鼻子:“骗我。”

错一个?怎会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听说龙族凤族的成长?期格外漫长?,要足足两万岁才成年,他说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都被关着,那岂不是差不多?被关了两万年?

天,两万年,那得犯多?少错才能被关上?两万年?

要换做是她,她也不记得了。

“没有骗你。”竺宴淡道,“确实只有一错。”

“什么?”

“生?。”

令黎愣住,呆呆望着他。

竺宴:“我生?,即是错。”

令黎直直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仰脸望着他。像是没有听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夕阳斜照进扶光殿,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苍薄的花影。

眼尾渐渐漫出红色,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半晌,她哑声?道:“你是对的。”

竺宴看?着她。

“你是对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轻而笃定。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对的。”

你生?来无错,自此之后,更加没有错。

是他们先对你无情,所以不论你如?今如?何绝情,你都是对的。

令黎忽然道:“让他们去漱阳宫外跪吧。”

竺宴挑眉。

令黎摊了摊手:“这?都三日了。”

竺宴不解:“三日又?如?何?”

令黎为难道:“再跪下去就七日七夜了,七日七夜……多?不吉利啊。”

听起来像是头七。

竺宴:“……”

原以为你是来说情的,结果却是来搞迷信的!

令黎本意确实是去说情的,她从一开始就觉得竺宴对这?件事的处置有点小题大做了。

原本也就是口角,而且她还赢了,也没输。结果竺宴直接将学塾解散,将枕因谷关闭了。

平心而论,一开始,她心中是有一丢丢爽的,毕竟是她们先欺负她,仗着血脉高贵看?不起她是木头。如?今可好,大家都别进枕因谷了。

可是爽完后想到这?件事的影响,想到竺宴或许会因此被神族诟病,她又?觉得给个?下马威震慑一下就行,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了。此时刚好枕因谷弟子在扶光殿外已跪了三日三夜,她觉得就坡下驴是个?不错的选择,便?主?动来找竺宴,想再向他递一把梯子。

只要她的梯子递得足够有诚意,那就不算朝令夕改,而是神君体恤,宽大慈悲,他还能落个?好名声?。

直到听他说那一句“我生?即是错”,她忽然就打消了所有的念头,只剩下酸楚的感觉,清晰地蔓延过眼角和鼻间。

他生?来连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好名声??

她从前不理解为什么他除了问政,几乎都在扶光殿闭门不出,扶光殿就那么好吗?如?今她才明白,原来他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太久太久,太久了,早已将这?样的生?活活成了习惯。

他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都被禁足在这?里,如?今即使身为神君,成了天地之主?,他也没有改变年少时的习惯。

他将糟糕的经历活成了习惯。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心情,只是感觉心口有种细细密密的疼。

他行至今日,还有什么理由不随心所欲?再没有理由了。

令黎拉开扶光殿的门,对弟子们道:“神君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你们自行回?家吧,不必如?此折腾自己。””我不……“

“那便?去漱阳宫外跪。”令黎淡道,“这?是神君的神谕。”

神谕都下来了,枕因谷弟子们只得离去。

葭月揉了揉自己酸疼不已的膝盖,本想与暮商一起偷溜回?家,但两人?刚溜了两步,又?被其他弟子架回?去,一起前往漱阳宫外。

其实跪谏这?种事,拼的就是一个?谁能坚持到最后。

他们或许以为,神君为了自己的名声?,必会妥协。可他们又?怎会知?道,对竺宴而言,名声?恰恰是最讽刺、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坚持不到最后的只会是那些弟子。

哪日晕了,自然会被抬回?去。

令黎以为,等弟子们跪到晕倒,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这?场闹剧结束得还要更早一些。

一日,斳渊在扶光殿外求见。

令黎如?今是竺宴的神侍,竺宴没什么要她做的,她便?负责开门传话这?些琐事。

她走出扶光殿,礼貌地向斳渊行礼:“斳渊君。”

斳渊注视着她,神情不明,没让她传话,却是忽然问:“枕因谷关闭后,你在何处修炼?”

令黎愣了下,心道斳渊君与她只有一日的师徒情谊,竟如?此记挂她?

她忙道:“就在扶光殿中,扶光殿灵气充盈,丝毫不逊于枕因谷。”

斳渊:“感觉如?何?”

令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感觉很好,神力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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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迅速了些。”

“撒谎。”

令黎嘴角一僵。

斳渊淡道:“扶光殿的灵气强大不错,但神帝的灵气一向是遇强才强,神君生?来强大,他自然不会想到,孱弱如?你,根本无法像他一般随心所欲运转此间灵气。只有枕因谷的灵气,来源于神尊,才是天生?就能为你所用。”

令黎皱眉,不知?道斳渊忽然跑过来跟她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耐烦了,正想说“神君不在”,竺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他进来。”

这?一日,令黎不知?斳渊同?竺宴说了什么。

但斳渊离开后的第二日,一大早,令黎就被竺宴喊起来去上?学。

令黎:“……?”

第 82 章

她昨日多多少少被斳渊那一句“孱弱如你”给打击到了, 不服输地熬了个大夜,一遍遍练习灵诀,到很晚才睡, 结果一大早被叫醒, 她痛苦得恨不得原地去世。

她痛不欲生地冲门外的竺宴喊了一声:“你可以假装今日没有通知到我吗?”

说完就单方面替竺宴同意了, 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留竺宴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的房门。

这要怎么假装?

竺宴直接推门而进, 去扯她的被子, 令黎就闭着眼?睛和他拉扯。

“我不管,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有提前一天?通知我, 这不算数……”她一边拽着被子拉扯, 一边闭着眼?睛嘟囔。

竺宴:“……”

他要怎么说?说他也是天?亮才刚决定的吗?

她昨夜熬了多晚, 他就在她院中站了多晚。看着她一遍遍运转灵诀,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法诀也没有出错,却收效甚微。一个隐身术法, 她尝试无数次,却因为灵力不够, 每次都只能隐藏一半。

斳渊说得?不错。

扶光殿中充盈的灵气只能让她体内的灵力不至于流失, 却也无法为她所用。她太弱了,扶光殿的灵气是强者的灵气。

只有枕因谷中神尊的灵气, 与她有血脉亲缘, 才能助她修炼。

她还是要回枕因谷才行。

“起来了, 晚了斳渊罚你, 本君不会去救你。”

令黎没睁眼?, 眼?皮却动了动。

她现在有点讨厌斳渊。

她睁开眼?皮,有气无力地看向竺宴:“你摸摸我……”

竺宴眉心一跳。

什么你?

“你摸摸我啊……”令黎咕哝道?, 胡乱拉过他的手。

竺宴的心顿时跳得?飞快,脑子里不合时宜冒出些久远的画面。

令黎却只是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眼?巴巴望着他:“我发?烧了,你感觉到了吗?”

竺宴:“……”

“我病了,你能替我去请假吗?”

竺宴耐心终于用罄,用力扯开她的被子:“起来。”

令黎见他如此绝情,知道?是躲不过了,认命地吐出一口气,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像是还在打瞌睡醒神。

竺宴催促道?:“快点换衣服。”

令黎发?着不大不小的起床气:“你在这里我怎么换?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竺宴:“……”

男女有别若是有灵性,能被你气死。

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竺宴转身出去,给她带上门,等在院中。

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出来,以为她又睡过去了,抬步就想进去抓她起来,房门从里面打开。

竺宴的脚步倏地停住,直直看着门内的女子,身形定住。

令黎在汤谷化形,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应缇,应缇告诉她木灵穿绿色系的衣裳有助于修炼,从此她便一直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衫。此刻,她却舍弃了平日里的绿衣,换上了一身瑰丽的红衣。

黑发?白肤,明眸皓齿,瑰红的衣衫随着她的走动,裙踞轻轻浮动,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凤凰花。

她一步步往她走来,竺宴一动不动。他们?之间短短的一段距离,竺宴却宛若经历了沧海桑田。

他一直都知道?她就是天?酒,再清楚不过。但此时此刻,连他竟也再分不清她是如今的天?酒,还是一万年前那只变不出原身的凤凰。

天?酒遗传了尊后的凤凰血脉,理应是一只红色的凤凰,却因为受神尊血脉的影响,生来便是人形,两万岁以前甚至从未变出过凤凰原身。她小时候特别想变回凤凰,时常会穿上瑰红的衣衫,宽袍广袖,她就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衫在天?上飞来飞去,宽大的衣衫也随风飘啊飘的,像凤凰的羽毛,她便如此假装自己是一只凤凰,逗得?尊后笑得?不行。

等她再大点了,倒是不会再做这些傻事了,只是衣服的颜色却成了习惯,一直都是瑰丽的红色。

此时重新换上红衣的令黎,终于一点点、再一点点、彻底变回了从前的天?酒,每一个细节,都变回了从前的天?酒。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竺宴才回过神来。

他的喉咙有点干、有点紧,无意识地轻咳一声,压下了心中的波澜万千。

“怎么今日忽然穿成这样?”随口一问的语气。

“不是忽然,这个衣服我已经做好几天?了。”令黎左瞅瞅、右瞅瞅看身上的衣裳,完全?没抓住重点,“就是你说能开花那日,我就去请应缇教我了。这个布料的颜色还是我亲自染的,好看吗?”

竺宴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穿这个颜色?”

令黎眨了下眼?:“以形补形啊!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扶桑花的颜色!”

竺宴:“……”

他的天?,她怎么还没忘记开花的事?

“我说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开花的!我还欠你一朵花,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要不你还是忘了吧。

“我想过了,除了日常刻苦修炼之外,我还应当在别的地方?也下些功夫。譬如穿上扶桑花的颜色,让天?道?感受到我开花的诚意,说不定我就能更快开花啦!”

竺宴捏了捏眉心。

这话他接不下去了。

“行了,上学?要迟到了。”

“啊对?!”令黎反应过来,赶紧往外面跑。

她这么早起来若是还迟到了,那多亏!

刚走了两步,又被竺宴叫住:“等等。”

令黎停下来看他。

竺宴看着她,却又没有说话。

令黎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竺宴轻道?:“没什么,你去吧。”

令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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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走,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后,问:“你是不是担心我穿成这样去学?塾,会被其他弟子嘲笑,笑我故意模仿天?酒?”

竺宴挑眉。

令黎坦荡道?:“这有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就好啦!他们?要是嘲笑我我就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懂道?理没关系,我会教他们?的!”

竺宴:“……”

是他多虑了。

天?酒多骄傲啊,即使如今变成了木头,也依旧是那副骄傲的秉性,甚至还长进了,这不还要屈尊去教别人讲道?理?

“行吧,快去教他们?吧。”

“嗯?”

竺宴改口:“不是,快去上学?吧。”

与竺宴所料不同,弟子们?刚得?了好大一个教训,今日总算千难万难复学?,虽然是大早上临时通知的,但所有人都不敢有怨言,不敢生幺蛾子,安静得?如同一只只乖巧的鹌鹑,缩在各自的座位里。即使令黎最迟一个到,即使她还穿了一身红衣,看上去与画像中的天?酒一模一样,也没有人敢生什么事端。

倒是斳渊看到她今日的模样,明显恍惚了片刻。

今日仍旧是法器课,只是炼剑的课程已经翻篇,今日斳渊要开始讲其他法器的铸造。

令黎以为自己这就是可以蒙混过去不用炼剑了,没想斳渊开讲前却特意点她:“令黎的神剑也要补上。”

令黎:“……?”

“不是,”令黎弱弱站起来,“我都还没有学?过炼剑啊……”

斳渊:“那就从头再学?。”

令黎看了看葭月,又看了看暮商。

跟谁?

他们?两个都自身难保的样子。

“跟我学?。”斳渊道?,“休沐时来找我,将炼剑的课程补回。”

令黎:“……”

有没有一种可能,休沐之所以叫休沐,是说那一日该用来休息,而不是补习?

但她不敢对?斳渊说不,只得?默默坐下。

斳渊道?:“你们?每人离开枕因谷之前都需要完成一件神器,过关方?能出谷。令黎,你届时便交两件,一件神器,一把?神剑,清楚了吗?”

“清楚了。”

刚复学?就功课都布置好了……早知道?说什么都要缠着竺宴让他替她请假。

课间时,葭月神神秘秘凑过来问令黎:“昨夜可是无漾去了扶光殿面见神君?”

令黎一脸莫名:“没有啊。”

她一直在扶光殿中,没道?理无漾过来了她却不知。

葭月摸了摸下巴:“那就奇怪了,这神域中除了无漾,还有谁能令神君心软,收回成命?”

令黎明白过来,悄悄指了指上座处的斳渊:“昨日黄昏,是他求见了神君。”

葭月转头看去,下一瞬,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

“你笑什么?”令黎一头雾水。

“我开心啊嘿嘿嘿!”葭月拉过令黎,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令黎以为又能听?见神族秘辛,双眸乍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我跟你说哦……无漾一直偷偷喜欢神君,神君之前态度不明,如今看来,神君真正?喜欢的应该是斳渊君诶!”

令黎:“……?”

葭月兴致勃勃道?:“这就是说,无漾没有机会啦!你说我开心不开心?”

令黎低喃:“竺宴喜欢……斳渊?”

“八九不离十!”葭月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搓了搓手,“你看这回这件事吧,那么多神族进谏,我们?整个枕因谷弟子……除了你,在漱阳宫外跪了整整十日,神君都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结果斳渊君一去,神君就连夜改变主意,重新开放了枕因谷。你说,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这就是……喜欢吗?

令黎恹恹趴回桌上。

葭月还在她耳边叭叭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斳渊君是怎样得?到神君喜欢的呢?

之后的时间,令黎一直默默观察着斳渊,观察他言行神态,一举一动。但她觉得?自己悟性可能不行,并?没有看出斳渊有哪里值得?竺宴喜欢的地方?。

也就神力高深些吧,但她努努力,再刻苦一点,应该也能赶上去。

所以结论就是,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竺宴可能是眼?瞎吧。

下学?后,令黎回到扶光殿,竺宴不在。

令黎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直到天?黑他也没有回来,她便回房躺着了。

今日不怎么想修炼,令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帐顶。一开始还糊里糊涂琢磨着葭月那些话,不知何时又忽然反思起了自己。

似乎她来扶光殿,都不曾为竺宴做过什么事。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负责开门传话,可是后来她才发?现,竺宴根本不需要她开门传话。

如此一来,倒像是竺宴一直在照顾她,明明他自己还一直有伤。

她一点都没有帮到他。

令黎懊恼地咬了下唇。

竺宴回来时已是深夜,半轮月亮挂在漆黑天?幕,扶光殿中寂静无声,月光洒下,树影憧憧。

竺宴先到令黎的房间去看她,她昨夜熬得?晚,今夜想来应该是已经睡了。

到她房中,却不见她人,他神情顿变,立刻以神识感知。

很快,他神色一松,大步回自己房间。

令黎躺在他的床上,紧紧捂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正?睡得?呼呼的。不知是不是捂得?太紧,原本雪白的小脸都被捂出了胭脂的粉色,看起来竟果真像发?热了,被烧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竺宴立刻想起她早上说她发?烧了,他当时只当她是在找借口耍赖,没有理会。此时一见,心头一跳,连忙坐到床边唤醒她:“令黎,令黎……”

令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到灯下那张俊颜,半清醒过来:“咦,我怎么睡着了?”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竺宴注视着她,柔声问。

“我没有不舒服……”令黎还没醒过神来,喃喃道?。

竺宴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不再多问,就要探查她的原体,令黎拉住他:“我想起来了,我是来给你暖床的,一不小心睡着了。”

竺宴眉心一跳。

你来给我……什么?

“我想过了,你总是浑身冰凉,一定很难受。我眼?下还没想到什么办法让你好起来,只得?先用这个治标的法子。”

令黎仰起脸,轻声问:“我以后每夜都来为你暖床,好不好?”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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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宴脑子里白?了一瞬, 而后只剩下明晃晃四个大字——要了命了!

她怎么能……她的男女有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不好。”他冷冰冰道。

令黎原本满怀期待,闻言顿时垮下脸。

这么好的主意,他为什么要拒绝?

她直话直说:“我不?理解……”

“不?用你理解。”竺宴硬邦邦将她从?床上拎起来,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 以后别总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那?我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啊, 我不?是你的神侍吗?”

“……”竺宴竟被她问住, 停了一瞬, 违心道, “那?你就好好开你自己的花。”

“我白?天开花,”令黎一边挣扎一边争辩, “晚上还是可以过来给你暖床的啊!”

竺宴:“……”

够了!

他不?想?再看她用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神说出如此?令人心神旖旎的字眼!

竺宴直接将她拽下床:“出去?!”

“哎你轻点?……啊疼!”

令黎刚落地, 左腿忽然一阵抽搐,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她浑身僵住,脸顿时皱起来。

“怎么了?”竺宴脸色微变。

“疼……”令黎急促吸着气?,手指指自己的腿, “抽,抽筋了!”

“抽筋了?”

竺宴连忙将她放回床上, 让她坐下, 自己蹲在她腿边,为她按揉:“这里吗?”

令黎先是点?头, 又用力摇头:“别别……你别碰我, 你的手太?冷, 冻得我更疼了。”

竺宴手一僵, 沉默地放开了她。

令黎僵着腿, 慢慢挪回床内侧躺平,又拍了拍身侧的位子, 看向他:“你过来,我给你暖暖,等你身体暖和了再给我揉。”

竺宴:“……”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令黎见他不?为所动,一脸忧伤地垂了垂眸,轻喃:“还好这是在地面上,要是在水里,我刚才就要被淹死了。”

“……”

“暮商说,有?一次他去?水里玩,一不?小心抽筋了,差点?溺水而亡,还好他父亲及时发现救了他。”令黎抬眸,可怜巴巴望着他,“我没有?父亲,没有?父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来救我,连你也不?愿意救我。若是我在水中抽筋,我都死掉了……我死后,你会记得清明来给我烧纸吗?你一定不?会记得,你现在都不?愿意救我……”

竺宴听不?下去?了,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认命地躺到她身边。

令黎立刻闭嘴,笑嘻嘻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以灵力关?了房中的灯。

房间顿时陷入昏暗,隔着窗户,半轮月亮影影绰绰挂在天幕。

竺宴笔挺地躺在她身边,与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闭着眼不?说话,只当自己死了没知觉。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似乎终于安静了,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耳畔立刻传来软乎乎的嗓音:“你现在有?感觉暖和一点?了吗?”

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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