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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试炼婚(一)
◎我和师兄,就曾经行过一场这样的‘试炼婚’◎
景昀问:“你认为无情道是什么?”
屏风后浴桶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慕容灼从水下冒出头来,伸长手臂去够挂在一旁的崭新衣裙,闻言捋了把湿漉漉的发丝, 不确定道:“断情绝欲, 无心情爱?”
景昀说:“不对。”
慕容灼又问:“不沾红尘,脱俗超凡?”
景昀又说:“不对。”
慕容灼陷入了迷茫之中,她的飞升既非苦修道法, 又非功德封顶得来,对道法心境所有的了解来自于下界买的话本。拧着眉想来想去,灵机一动开始照搬景昀的特点:“宠辱不惊,我行我素。”
景昀总结道:“很好,你乱说了一通,一个字都不对。”
“大道至公, 圣人无情。”景昀静声道。
景昀掩藏在云罗后的睫羽垂落, 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 一字一句重复着当年凌虚道尊对她说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无情者,不偏私、不偏爱,视天地万物皆为一物, 而生仁心。”
慕容灼一拍手,恍然大悟:“所以, 无情道不是要断情绝欲, 而是要平等地怜爱世人, 不能有私心?”
“也可以平等的不爱世人。”景昀淡淡道, “无情者重在无私情私欲, 秉承至公至正的道心。”
景昀的师尊凌虚道尊年轻时纵横三族九州, 眼界高到难以想象,一直拖到几百岁承继道尊之位,才收了两个合眼缘的徒弟,首徒拂微真人江雪溪,关门小徒弟是景昀。
凌虚道尊自己就修无情道,道心至坚心性绝顶,但并不妨碍他年轻时乃是九州最有名的风流公子,欠下的情思无数。直到当上道尊,才收敛起原先的做派。
凌虚道尊虽然在情史上很有些令人褒贬之处,但无论做道尊还是做师尊都很够格,所以后世道殿记载自然着重于功绩,把这些不大端庄、不符合道尊形象的事迹全都删掉,一字未记载。
首徒江雪溪拜入门墙之后,凌虚道尊不在意自己过往那些风流花名,却一向很注意对徒儿的教导,不愿使得江雪溪的声名如自己一般白璧有瑕。收景昀为徒之后,虽然对小徒弟十分疼爱看重,天材地宝各色功法流水一般送来,却很少单独教导她,大部分时间则是江雪溪指点教导,这固然有道尊事务繁忙的缘故,却也不乏对景昀名誉的保护之意。
凌虚道尊情史众多,依旧不妨碍他一日千里修至大乘巅峰,成为当世人族领袖,由此可见无情道的标准。
慕容灼从浴桶里爬出来,披好衣裳坐到景昀身边,头发都没擦干,湿淋淋滴着水,乍一看像只水里爬上来的美艳女鬼。
景昀早被慕容灼磨没了脾气,在梳妆台上摸了把木梳,梳齿过处头发顿时变得干燥柔顺。随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慕容灼仍然不大满意,提出要求:“我想要堕马髻。”
“你觉得我会吗?”
慕容灼一想也是,接过景昀手中的梳子自己梳理披散下来的发尾,簪子珠花铺陈满桌,一边挑选一边问:“你和你师尊都修无情道?那你师兄呢?”
“师兄啊。”景昀轻声道,“他修太上忘情。”
“……”
所幸景昀十分了解慕容灼,这位殿下对无情道的了解都来自于话本,更不可能知晓“太上忘情”作何解释。说完之后没有再问‘你认为太上忘情是什么’,而是直接开始解释。
“所谓太上,即指圣人——圣人无情、圣人忘情。太上忘情道,归根结底,与无情道所求殊途同归,视外物如无物,视众生为一体。”
景昀顿了顿,接着道:“这二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名字里。”
“一个是无情,一个是忘情?”慕容灼问。
景昀颔首:“无情道强调静修己心;忘情道则重视感悟红尘。所以师兄那时长年在外游历,固然因为这是正使的分内职责,也有他所修道法的缘故。”
“等等。”慕容灼忽然意识到不对,“你师兄最后是什么修为,大乘巅峰?”
景昀点头。
慕容灼一针见血地提出疑问:“可我看你们师兄妹,一个修无情道、一个修太上忘情,好像你们两个人谁都没做到吧!”
“你们是怎么修到这个境界的?”.
“现在是妖狐族有求于我们。”张三真人沉沉道,“那几个妖族使者的死不至于影响大局,他们必定会极力延续交易,但……”
他后半句话没有出口——但妖狐族的使者,是死在河阳城里、人族境内的。
这样算下来,妖狐族内部出了内鬼,杀手是在河阳城中行凶的。妖狐族和道殿各有理亏之处,两边算是勉强扯平了。
但要命的是,此次交易最重要的重宝春风渡下落不明。
道殿二十三名剑,在千年前动乱中随剑主死战损毁的不在少数。如大名鼎鼎的千秋剑、三尺剑、青鸾羽,全都灰飞烟灭碎做齑粉了。好在百年前修复了红尘中,找回了碧水芙蓉,千辛万苦凑够了十三名剑之数。
但这十三名剑比起春风渡来,又要逊色许多了。春风渡名声最盛时百兵榜排名第二,仅次于玄真道尊的千秋剑。而今千秋剑在玄真道尊承天台一战中彻底损毁,春风渡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柳兰扬随在张三真人身侧,垂首静静听着,神色恭谨而不卑微。张三真人瞥了他一眼,心里很满意这个拿得出手的弟子,又叹口气,道:“这次交易失败,你们几个回道殿肯定要接受几次问询、受些处罚,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最大的问题不在你们几个年轻人身上,到最后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柳兰扬垂首歉疚道:“弟子失责,请各位师长惩戒。”
张三真人摆了摆手,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对了,那两位还没回来?”
柳兰扬正色道:“是,至今还未现身。”
张三真人又叹了口气,他长了张愁苦面容,一叹气更是显得愁眉苦脸、十分郁郁:“哎,现在已经有人一力主张她们二人形迹可疑来历不明,可能是幕后黑手,要广发诏文通缉,偏偏在这个关节上她们不见了。”
柳兰扬眉头微皱:“目前证据尚不明确,怎么能广发诏文通缉?这分明是……”
他话未说完,意思却很明确。
——在这个关节上不问青红皂白,一力非要找个嫌疑罪犯出来的人,无非是河阳玄真观内有些长老害怕承担责任而已。
张三真人一哂:“河阳玄真观上下,聪明人除了观主,就只有那个姓程的长老,其余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尸位素餐之辈,这点粗浅的小算盘,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这话张三真人可以说,柳兰扬出于礼数却不好贸然接。他微一停顿,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嘈杂声,为首的人跑得奇快无比,刹不住脚一头扎进门里。
柳兰扬轻咳一声,薄责道:“陈礼,不得失礼!”
陈礼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满头是汗狼狈不堪,他平时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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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柳兰扬,这次却没有顺着柳兰扬的话请罪,而是急急忙忙道:“真人,柳师兄,外边有个师弟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只鹰砸破了头。”
他话音停下来大口喘气,终于缓过气来:“那那那只鹰背上背了把绿色的剑!”
陈礼的话其实说的不仔细,事实上那只鹰不是自己掉下来的,而是玄真观几个弟子闲极无聊想打只鸟来加餐,结果反而被鸟砸破了头。但这些细枝末节不必多言,只见座上的张三真人一愣,然后蓦然起身,匆匆朝外走了出去。
“春风渡……”
玄真观主神色平静,但细看时会发现他的瞳孔在微微颤抖。
他望着那把剑,手里拈着一张从剑身上取下来的狭长字条,字迹行云流水秀丽挺拔,正是‘春风渡’三个字。
但实际上这张字条有没有根本不重要了。听过春风渡鼎鼎声名的任何一个人,在看到这把剑的瞬间,就可以确定它的身份。
天底下没有第二把剑配得上春风渡这个名字,任何人只要看到它,立刻就会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春风渡啊!
“剑呢?”张三真人的声音遥遥传来,闪身之间已经来到近前。
青碧色剑锋倒映入张三真人眼底,映出张三真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欲捧起面前这把传闻中的名剑,耳畔蓦然炸响数声:“当心!”“别碰!”
——张三真人触碰到春风渡的前一秒,春风渡剑身一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锐剑鸣。
剑气扑面而来,张三真人面色肃然,不闪不避,一手硬生生探入凛冽剑气中,强硬又小心地握住了剑柄。
扑面如刀的剑气渐渐淡去,静静躺在张三真人手中,青碧剑刃在天光下映出幽然光彩。
“真是一把绝世的名剑啊!”张三真人禁不住赞颂道。
刹那间他想起了春风渡的上一任主人,千年前道殿第十七任正使,拂微真人江雪溪。
千年足以淡化绝大多数人的记忆,眨眼间凡尘中数十代人岁月更迭,道殿亦因动荡中典籍散失和时过境迁的缘故,如今提起千年前的道殿,大部分人只记得如雷贯耳的玄真道尊。
相传当年玄真道尊的师父凌虚道尊陨落后,道尊之位传承并非一帆风顺,不乏有道殿高层及各宗派的掌门心思浮动,意图依仗辈分境界逼迫玄真道尊让出更多利益。
只要玄真道尊有了半分软弱动摇,道尊手中的权力立刻就会被蚕食瓜分。而在那个时候,那个妖魔二族虎视眈眈的危急关头,倘若道尊都不能统领道门如臂指示,人心散漫各自为政,只怕挨不到千年前那场动荡,人族的局面已经凄惨到不能看了。
在所有人的咄咄相逼、绵里藏针中,玄真道尊灵前破境,引来的天劫强度前所未有,连不在天劫劫眼里的众高层掌门都骇然变色,一改方才咄咄相逼的聪明劲,忙不迭各自撤退。
天劫足足九九八十一道,劈塌了道殿半座山峰,玄真道尊从劫眼里走出来,已经破境大乘。
典籍中记载玄真道尊化神境便能越境挑战炼虚,最后获胜,当她破境大乘后,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已经难以想象。众高层掌门们再度急急忙忙赶回来,立刻好像换了个人,齐声恭贺玄真道尊破境大乘,好像从来没打过那些小算盘。
这段往事无疑是玄真道尊天赋奇才的最好注解,因此许多人反复赞颂回味时,忘记了典籍中记载的另外一些细节。
玄真道尊灵前破境,天劫毁掉了道殿半座山峰,那么凌虚道尊的灵位为什么毫发无损?
老道尊过世,新道尊年少,连道门内部都各怀心思,更罔论道门之外。以当时的境况,渡天劫需得有人从旁护法,护法的人是谁?
——天劫降下之际,道殿高层与宗派掌门作鸟兽散,唯有拂微真人江雪溪未曾退去。他护住了凌虚道尊的灵位,而后守在天劫的劫眼之外,在凛冽的罡风与擦身而落的雷暴里,静待玄真道尊破境。
在千年前道殿先辈留下的典籍里,玄真道尊与拂微真人,是道殿有史以来共同进退、最为默契的一任道尊与正使。尽管玄真道尊的光芒如烈日当空,太过耀眼而使人不敢直视,以至于太阳背后的月亮与群星都显得暗淡。
但那毕竟是月亮与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