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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道情 金陵美人 40992 字 10个月前

“此言差矣。竹之闲人的画中气韵可谓出神入化, 寻常赝品岂能糊弄我的眼?我这回是走了大运,收的定是真迹,一会你见了就晓得了。”

云霁跟着声音往前走, 声音越来越细微, 她恨不得将耳朵贴在墙上, 全然没注意即将撞上额头的柜角。

千钧一发之际, 还是崔清桐将人拽住。云霁愣了一下, 才发觉那尖角离眼睛只差毫厘。

崔清桐紧张地问她:“二妹妹,出什么事了,你在听什么?”

云霁反握着崔清桐的手,瞪着眼睛焦急道:“画!崔姐姐,求你帮帮我,他们方才说的竹之闲人的画,我想看。”

竹之闲人,崔清桐早年间听过这个名字。

据说看过他画的人,无不赞其意境超凡脱俗、笔法精道简洁,可称神乎其乎。

但竹之闲人的画极少在市面上流动,最近一次出现,也得是五年前了。

彼时崔员外附庸风雅,对古董字画很是痴迷,有外地商人带来了一幅《饮风草居图》。他将那画一展开,年纪尚小的崔清桐立马就认了出来,画的是狂风骤雨下的雁荡山。

笔墨简练,水墨浓淡合宜。寥寥数笔,疏懒散淡,可窥画者文人傲骨。时至今日,崔清桐闭上眼细细回想,此画仍能浮现在眼前,震撼心间。

崔员外大喜,以为出自名家之手,问值几钱?

那商人尴尬一笑,道:“是山间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叫竹之闲人。他说此画售价五两黄金,低了不卖。”

崔员外心道既不是名家,一幅水墨画,也敢要价五两黄金?不买名家之画,又如何显得他情趣高雅?

他摆摆手,笑道:“这画我欣赏不来,你去问问旁人吧。”

后来这画落入谁人手中,倒是没听人提起了。

崔清桐扶着云霁坐下来,见小丫头魂不守舍的模样,好奇她这么小的年纪,与竹之闲人会是有什么交集?

思忖片刻后,崔清桐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拍了拍云霁的手道:“二妹妹别急,我今日定能让你瞧见。”

她转过身指了个丫鬟去把请茶楼的陈掌柜,那陈掌柜一听是三娘子请他,把手中的活计搁下,没半柱香的功夫就来了。

陈掌柜问道:“三娘子有何吩咐吗?”

崔清桐笑道:“我听说隔壁包厢里有竹之闲人的一幅画,很想借来一观,只是我不好出面,得请陈掌柜替我想个齐全办法。”

陈掌柜想了想,回道:“这事好办,便说是我家主人想看画,免了他们今日的茶钱,再另送一场孟师傅的茶百戏,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崔清桐合掌称好,“那我就恭候陈掌柜佳音了。”

云霁坐如针毡,崔清桐将扇面靠在鼻尖,凑过去低声问她:“二妹妹,你也晓得竹之闲人?”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犹豫道:“我前几日得了个玩具,上面正好刻着‘竹之’二字。”

“玩具?那估计不是一个人,他是个画家。”崔清桐笑了笑,“我也很想看他的话,今日是借二妹妹的福。若不是二妹妹耳听六路,当着是要错过了!”

云霁垂头静静地看着鲜亮的茶面,忽然想起磨喝乐上刻着的‘竹之’,那字形……很像张殊南的字。

她临摹他的字也快两个月了,虽说写出来的差距仍旧很大,但是她看了两个月,一笔一画、横竖撇捺,可以说很是熟悉了。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

云霁竭力地表现出镇定的模样,但是端茶盏的手还是微微发颤,茶面荡起涟漪。

如果竹之闲人就是张殊南……他为什么要卖画,为什么夜里进了祠堂,白日里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最好不是,这只是个一个巧合,她在心里默念。

陈掌柜去了有一回功夫,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高个子的小哥,他手里捧着一幅卷轴。

陈掌柜对着崔清桐微微欠身,道:“隔壁包厢的郎君很愿意将此画借给娘子们观赏,但此画确实贵重,所以派了身边的小哥过来,三娘子若是介意——”

“我不介意,将画展开吧。”崔清桐道。

云霁将茶碗搁在身旁丫鬟托着的漆盘里,手心微微发汗,她不找痕迹地在裙摆上蹭了蹭。

小哥缓缓将画展开,云霁的心情也随之跌宕起伏,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双凤目撑地圆润,虚指着画,磕磕绊绊问:“这……这画得是……”

她怎么会认不出来,画的是大明山,她和张殊南看过的一片夜空。

小哥道:“小娘子,这幅画名为《大明山观星图》,落款是景泰三年七月初七。”

崔清桐亦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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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感叹道:“我原以为竹之闲人只画水墨,没想他工笔重彩亦是出神入化。”

云霁痴愣愣地看着画,他以石青、石绿做山石河流,朱砂画草木,淡墨铺天,白|粉做星星……

没有明月,全是星星。

崔清桐凑近一些,念道:“这还有题词,‘始信衣冠等巾帼,冷箭映妙目,挽弓破阵,一箭可安天下。’”

云霁好像受了当头一棒,二十二字个如同惊雷炸在耳边,惊得灵台混沌,脚下虚浮。她靠着桌案勉强站住,眼眶生了酸楚,一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真的是张殊南……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开口问道:“这画,值多少钱?”

小哥一边收画,一面道:“我家郎君花了二十两黄金。”

崔清桐惊讶道:“这何止二十两黄金?”

“在古物居里摆出来的时候,众人只当是有人打着竹之闲人的名号招摇撞骗,我家郎君慧眼识珠,当即将这画收下来,这才免于拍卖叫价。”小哥拱手道,“既然两位娘子已经看过,我便回了。”

云霁心里藏不住事,她一定要找云安问个清楚。

她看向崔清桐,勉强笑了笑:“崔姐姐,我出来的有些久了,该回家了。”

崔清桐以为小姑娘失落是因为此竹之非彼竹之,于是安慰道:“好哦,食盒已经放在你的马车上了,回家后派一位小厮给我传个话,我好放心。”

云霁胡乱地点点头,直到坐上马车,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刚到云府门口,马车一停下,周嬷嬷就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小祖宗。

“小祖宗,不是就去一会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娘子都等急了,生怕您出事,赶紧随我回雩风轩吧。”

云霁想了一路,她非要将这件事问个清楚明白。

她飞快地甩开周嬷嬷的手,拎着裙子就往归真院的方向跑,不忘叮嘱:“找个人去崔家递话给崔三娘,就说我到家了。”

周嬷嬷年纪大了,哪里跟的上云霁的步子,只得唤小宜回雩风轩回禀此事。

云霁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归真院,没去找张殊南,熟门熟路地蹿进云安的屋子,让下人们全都出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吓得云安撒了半碗茶,十分惊愕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地云霁。

“出什么事了?”云安赶忙问她。

云霁坐下来,先猛地灌了一碗茶,又拿袖口擦了擦嘴,问他:“你知道竹之闲人是谁吗?”

云安目光闪了闪,“什么竹之闲人,你从哪听来的怪名字。”

云霁指着他的右手道:“你每回心虚的时候,大拇指就会不停地搓着食指,你可以说谎,但是身体动作不会骗人。”

云霁逼近一步,笃定道:“你知道张殊南就是竹之闲人,对不对?”

云安晓得这事是瞒不下去了,点点头:“是,我知道,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为什么要卖画?”云霁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拧着眉头道,“一个贡士,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画卖掉?”

云安深深地看了云霁一眼,叹一口气道:“这件事我也是两个月前才知晓的,你既然问出口,不问出个结果不会罢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将此事当作过眼云烟,不要纠结于心。”

云霁紧张地点点头。

云安缓缓道来:“张殊南的家人死于战乱,他无依无靠,逃难来的南边。幸好天资聪颖,没学过一天画,下笔却神乎其乎。爹爹有一回见到他的画,疑似天人之作,当即便要见他,由人引路长途跋涉至雁荡山,张殊南就住在山中的破草屋中,那年他才八岁。”

“所以爹爹决定资助他念书?可是有了爹爹的资助,他为什么还要卖画?”

“张殊南孤标傲世,从不肯白收爹爹的钱。他的画很抢手,但是他不屑于以此为生,半年或几年才能画出一张,他将画卖出去,得到钱就送还给爹爹,数十年如此。”

云霁忽然想到张殊南袖口的磨边,涩涩问道:“所以,他住在咱们家,也是——”

“嗯,他从不欠人情。”云安笑了笑,“这次卖画,兴许是钱不够用了。”

云安突然转过脸看她,神情凝重道:“你屋里那个磨喝乐,是他买给你的吧?小妹,多一个哥哥对你好,我很高兴,但张殊南过得清苦,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成大事者,光有才华是不够的,这是一个吞人噬金的深渊,无底,无尽头。”

云霁怔在那,云安好像话里有话。

她听得云里雾里,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云安摸了摸她的头,“你已经不是小娘子了,该懂事了。”

45 ? 第四十五章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云霁稍稍往后一仰, 他的手就卡在半空没个落处。

她眉稍一扬,挑了又落:“你同我打什么哑谜,咱们之间有什么话不能直白的说吗?”

云安讪讪地收回手, 右手的拇指搓上食指, 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

云霁一手撑案,借力将身子送出去, 另一手猝不及防地捏上云安的脸,佯装生气道:“你定是在想鬼心思敷衍我, 看我如何教训你。”

连搓带揉, 她坏心眼地将云安的脸颊往外扯,看他龇牙咧嘴的滑稽模样, 笑得更灿烂了, “你说, 再不敢哄骗欺瞒云霁女侠了, 我今日才肯饶过你。”

兄妹俩正闹腾着,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云霁抬起头去看,原来是母亲。

她仍就不撒手, 如同往常一般地笑着说:“母亲, 大哥又欺负我。”

林娘子静立着, 脸色冷的像冰块,只盯着云霁看。

云霁被她盯的心里发毛,乖乖地松开作恶的手, 人从桌案上下来, 还顺手扶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她讨好地一笑:“母亲怎么来啦?”

林娘子侧过身子道:“云安, 你先出去, 我有话同云霁说。”

云霁晃着头, 很亲切地揽上林娘子的手臂,笑道:“有什么话咱们回雩风轩说呀,我今天在春深茶楼见到了崔三娘,吃了雕花蜜饯,还带了不少回来呢。”

她以为这招仍旧好使,悄悄地抬头去寻林娘子的脸色,却对上一双冷眼……

云霁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垂着头站在一旁,等着听训。

云安出去后,林娘子端庄坐在椅子上,冷冷道:“你跪下。”

若是云怀为说这话,云霁定是要梗着脖子问他要一个理由的。

但母亲不一样,她说跪,便跪吧。

林娘子垂眼看着跪的笔直的云霁,晓得她心中不服气,神情严肃道:“你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云霁点点头,“女儿不知错在何处。”

林娘子道:“你外出玩耍,回府后未立刻拜见家中长辈,是错;你不经通传,径直闯入归真院,是错;你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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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你大哥嬉笑打闹,是错上加错。”

“回府后没拜见母亲,叫母亲牵肠挂肚,是云霁错了。但是——”她话锋一转,微微仰头道,“我自小便同大哥黏在一处,十分亲近要好,我来归真院找大哥有什么错?母亲好奇怪,从前没说过,为何偏今日单拎出来说?”

林娘子冷笑道:“原是我错了,没有教好你,纵得你无法无天,不知男女有别。”

云霁紧皱着眉头,索性站起来道:“母亲在说什么?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娘子忽而叹息道:“你业已是十岁的娘子了,这归真院不是你大哥一人居住,还有张郎君,你不该出现在这。”

云霁固执道:“张郎君也是哥哥啊。”

林娘子道:“你可以同云安、张郎君在云水间里读书习字,但你不能无故闯入他们的院子里。我知道你定会用身正不怕影子斜来反驳,但众口铄金,你有想过任性的后果吗?”

“你同云安感情深厚,那旁人会怎么想?今日这事传出去,你到底是进了云安的屋子,还是张殊南的屋子,你怎么说得清啊?”

“你不怕,他们就不怕吗?”

林娘子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声音发颤:“你晓得文人最怕什么吗?最怕别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这是要命的!”

云霁脸色难看,“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她一声不吭,两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垫上的蔓草纹。

林娘子将脸别到一旁,摆摆手:“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去吧。”

房门一开,云霁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云安还没来得及问上两句,就被林娘子叫了进去。

林娘子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你妹妹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云安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云霁尚且在模模糊糊、懵懵懂懂的阶段,但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云安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对话内容告诉林娘子,林娘子听罢后更觉得头疼,问道:“我问过阿盈,云霁跪祠堂时,她夜里见到一个黑影进来给云霁盖披风,她当时以为是你。后来阿盈去求张殊南劝 一劝老爷,张殊南一口回绝了此事,这便是云霁三个月来疏远张殊南的原因。”

云安神情凝重道:“我有些看不懂他,我不敢相信他竟然对云霁动了心思,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娘子摇摇头道:“张殊南若是对云霁动了歪心眼,这些事他不会背着人做。或许是因为他无依无靠,突然有个妹妹出现在身边,从前无法倾泻的感情找到了寄托,所以对云霁格外的好。”

她不担心张殊南,只担心云霁。

云霁如今是小孩子心性,等某日顿悟,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执念?她不敢深想,更不敢拿此事做赌。

林娘子沉默许久,言语中尽显无奈:“你去把张郎君请来吧。”

云安“啊”了一声,起身连忙道:“这样做是否不太妥当?此事只是我们的猜测,况且张兄未有逾矩之处,母亲贸然挑明,岂不是伤了我们与张兄的情份?”

林娘子道:“你照做便是,我心中有数。”

张殊南坐在案前,东屋里的动静闹的大,他很难不知道。

他用尽手中一盏茶,正逢云安敲门。

“殊南兄,母亲请你到东屋里喝茶说话。”云安站在门前,神情不大自然。张殊南越过他时,都没敢抬眼看他。

张殊南从院中穿行,迈上台阶时,云安在身后忽然喊住他:“殊南兄,倘若我母亲有言辞不当之处,还望你海涵,她只是”

张殊南转过身子看他,平静道:“只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云安,我都明白,你放心吧。”

秋高气爽,十分凉爽的天气,云安硬生生被这话激出一身冷汗来。

原来他心里早已清楚此事,却又如此淡然。

张殊南的背影带着一点孤寂,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苍凉,倒像是……一阵秋风刮过,他搓了搓膀子,倒像是长白山苦寒之地上伫立着的一棵松。

云怀安曾评价张殊南极为理智,清醒异常,不似凡人。

云安这时才想明白,这才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只是拐着弯说:张殊南这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冷血冷情,有着一颗捂不热的心。

张殊南走进屋内,林娘子注意到他穿得还是原来的旧袍子,藏在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笑道:“殊南,你坐下吧,我有话同你说。”

他点点头,坐下后突然道:“林娘子,我这几日收到几封汴京的来信,无不是劝我早些动身赴京,好为来年的殿试早做打算。”

林娘子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来不及反应,问道:“怎会如此突然,同老爷说了吗?你是如何想的呢?”

“我打算在立冬前动身。在动身前将州试与省试的要点梳理出来,若云安勤于反思,刻苦钻研,不出五年便可进京参加殿选。”

张殊南对上林娘子的视线,眼中平静无波,微笑道:“这几月多谢您的照顾。”

林娘子被他捅破了心事,再一瞧张殊南如此通情达理,将事事安排的周全,滴水不漏,竟又心疼起他来,勉强笑道:“过完年再动身吧,好让我放心。”

张殊南口吻平淡道:“嗯,林娘子放心。”

此放心非彼放心。

林娘子发髻边的流苏颤了一回,她轻声道:“云霁小时候很爱吃保母做的菊花糕,六岁时保母回乡下养老,她伤心了好些日子,茶饭不思。老爷将临安城里的菊花糕都买了遍,明明都是一样的味道,她却说不对。我实在拿她没辙,只能派人将保母接回府中。那天保母做了五屉菊花糕,云霁一口没吃,你猜她说什么?”

张殊南眼风向人,摇头道:“我猜不中。”

林娘子苦笑一声:“她说,虽然这些菊花糕是保母做的,但她与保姆的心境都不似从前,所以味道一定不对。”

“然后呢?”张殊南问。

林娘子道:“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提保姆,也不吃菊花糕了。”

在林娘子徐缓的叙说中,张殊南的目光难得起了波动,很久之后他才无可奈何地泛起一声笑,“确实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殊南,别怪我小题大做,风声鹤唳。”林娘子站起身来,定定看着他,“我怕她日后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张殊南亦站起身来,目光相接时,不见风起云涌,若深潭静渊:“林娘子有见过云霁射箭时的模样吗?”

林娘子不知他是何意。

“她是一只雁,不会囿于江南水路,终要高飞远走的。”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道:“二妹妹那,我会多加注意。”

张殊南离去后,林娘子静坐许久,将那一句话在舌尖上翻来覆去的品,手中捏着的一把团扇滑落在地。

云安轻轻地将门推开,她抬眼与他对视,摇摇头,很无奈地垂眉一笑:“晚了。”

晚了,她发觉的太晚。

不该见的,他们不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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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应该昨天发的,但是忘记设置存稿箱了QAQ上午补一下!”“

46 ? 第四十六章

◎“别买菊花糕。”◎

自那日被林娘子训诫后, 云霁足足在屋子里闭门反省了三日,茶不思饭不想,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二两肉又瘦没了。

夜里, 她坐在檐下看星星, 膝盖上放着莲花磨喝乐。秋风扑在身上,怪冷清萧瑟的。

小宜臂弯里扣着一件宝蓝色披风, 走过来替她穿戴上,关心道:“夜里风大, 二娘子小心着凉。”

云霁没有作声。

小宜顺势坐在她身旁, 问道:“二娘子还在想娘子的话吗?”

云霁摇摇头道:“母亲的话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那二娘子为何不高兴?”小宜问。

云霁将膝盖上的磨喝乐捧起来,轻声道:“我不是不高兴, 是觉得悲哀。”

小宜侧过脸看她, 云霁认真道:“母亲说得没错, 我是身份是内院女眷, 那日行事确实莽撞,险些坏了三个人的名声。”

“可我的身份只能是内院女眷吗?难道我这一生都要被禁锢在枷锁之中, 不言外、不外出,守着三从四德、男女大防过日子吗?”

小宜的眼神很复杂, 良久良久, 她才轻声道:“二娘子, 别再说了,这样的话不可以让娘子知晓。”

有一片乌云划过,遮住月华。

云霁静默几息:“我不会和母亲说的, 她没有错, 她只是礼制下的牺牲品……不, 我们都是牺牲品。”

“二小姐——”小宜急切地将声调扬高, 又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拽着她的袖口,几近恳求道,“求您了,别再说了,别再想着这些事。”

云霁盯着她,反而一笑。字句掷地,重若千斤。

“仅仅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吗,那为什么连我们都不一样?为什么我走进归真院是大逆不道,而你们却可以随意出入?为什么崔三娘可以坐在茶楼里谈笑风生,而我只能坐在内院里,等着爹爹的同意才能出门?为什么我出门的时候要带帏帽,而你却不用?”

小宜怔怔地看着她,张着嘴巴,“这是……规矩……是身份不一样。”

云霁好像猜到了她的回答,嗓子里滚出一声又轻又薄的笑:“身份?是谁定的身份,又是谁在我们中间划了三六九等?我们像不像一个明码标价的物件,按照他们的规矩,他们的设想去活。”

小宜试图用低头来遮掩情绪,但是她的肩膀有着细微的颤抖。

“二娘子,是真的长大了。”她由衷一叹,垂着头去理裙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突然道,“这是命,我认命啦。”

云霁笃定道:“我不要你们反抗命运,是要你们看着我,看我如何冲破枷锁,顶天立地,将可笑的规矩和吃人的礼制踩在脚下。只有我先站起来,才有千千万万的我们站起来,才能推动变革,才能改变现状。”

乌云飘开,绸缎一般的月光洒落下来,她迎着月光,闭着眼去感受,“有一个人告诉我,他相信衣冠等巾帼。我也很想告诉他,终有一日我们将平等相视,是超脱于地位与身份的,堂堂正正的平等。”

月光为她描上一层清冷,小宜呆呆地看着她,问:“那个人是谁?”

云霁将眼睛睁开,粲然一笑:“早点歇息吧,明日我得去云水间呢。”

小宜看着二娘子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琢磨出来,她口中的那个人是张郎君。

早上云霁没等阿盈过来叫,自己就爬了起来,乖乖地洗漱更衣。

阿盈掐指算了算日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只得感叹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踏踏实实地用过早膳,心情很是愉悦的往云水间走。

没想到却在云水间外碰见了张殊南,他坐在湖边上,手里握着一本书,但是他没在看书,只是静静地望着湖面。

云霁走过去同他打招呼,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真是巧了,殊南哥哥来的好早。”

她这个人就是有一点好,那就是不记仇。不计他人仇,不计自己的过,只要她心里愿意将此事翻过,那便能如同没发生过一般。

张殊南握书的手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缓缓地抬头看她,目光淡淡地:“不巧,我正是在此处等二妹妹。”

云霁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愣,她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怎么了,为何要等我?”

“啊!”她恍然大悟,摸了摸发髻间的小珠钗,不大自然道,“先前我误会了一些事,对殊南哥哥多有不敬。今日我给哥哥道歉,殊南哥哥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云水间内,云安站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湖边上的两人。

张殊南远眺湖面,同窗边的云安对视一瞬后,平静道:“无妨,这都是小事,二妹妹不必挂心。”

云霁站在他身后,看不见张殊南的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好久没练字了,应当会有些退步,殊南哥哥——”

“二妹妹。”张殊南打断她的话,转过身回看她,认真道,“往后的日子,你就不要来云水间了。”

云霁愣在原地,仿佛一冷水从头浇下,她还没反应过来,高兴和震惊杂糅在一起,神情有些滑稽。

“为什么?”

张殊南换了一个更委婉的说法:“我要给云安上课,你坐在里面,难免会有打扰。”

云霁松了口气,心中还是觉得奇怪,追问道:“可是我坐在屋子里不说话,怎么会打扰你们?先前也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就不成了?”

因为张殊南是侧着身子站的,她这时才清楚地看见窗边站着的云安,兄妹俩的视线撞在空中,云安有些心虚地将目光挪开。

原来还是为了那件事。

云霁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默不作声地同张殊南又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冷漠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你大可以直截了当的同我说。”

她别过脸看湖,眼中的满是失望:“我真的看不懂你,我以为你不一样,可是你又同他们一样。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地戏弄我,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张殊南静看她片刻后,头一回喊了她的名字:“云霁,看着我。”

她诧异地转过脸看他,有一滴泪在转头时顺着眼角滑落,洇在鬓角里,只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张殊南眉间微滞,继而郑重道:“君子一言九鼎,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

云霁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隔着眼睛里水雾望着他。

“十岁,还是小娘子。”张殊南将先前一直握在手里的书递给她,云霁不肯接,张殊南就一直将手伸着,她没辙,这才不情不愿地接下来。

张殊南道:“我将经年所写的文章挑了些适合你临摹的制成了书籍,你每日临摹一篇,让侍女交给赵靖,我批改后再送还给你。”

这书在张殊南手里握了许久,封面上竟有一点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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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忽然感到一股名为无可奈何,又名生不逢时的情绪在体内乱窜。

张殊南说的对,她还是个小娘子,还没有能力高飞。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韬光养晦,耐性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她的手捏着书脊,很无力地垂在裙摆两侧,轻声道:“我知道了。”

眼前的小姑娘,虽沮丧无奈,但仍有一股不着不屈的傲气在。他知道云安还站在窗口,也知道会有仆人将今天的事告知林娘子。

在长长久久地寂静中,张殊南脚下微动,这一下还有些犹豫,但随后紧跟着的两步,格外的坚定。

云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抹深蓝,她呆呆地抬头,正好对上张殊南的目光,像平静的湖面,更像竹林里瑟瑟的青叶,极温柔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忍着泪的缘故,她的眉眼格外的生动。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云霁的脑袋,很轻很轻地一句:“始信衣冠等巾帼,冷箭映妙目,挽弓破阵,一箭可安天下。”

云霁的心扑通了一下。

原来,看和亲耳听见,是不一样的感受。

好吧,这是属于他们俩个人的暗号。

云霁嗅了嗅鼻子,膝盖一弯,十分流畅地从他的手掌下逃出来,故作潇洒道:“如此甚好,正遂了我的意,回头你们求着我来,我也不来了!”

张殊南目送云霁离开,回到云水间后,云安坐立难安,几次三番想要张口问他,却硬生生地被张殊南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张殊南不轻不重地将笔撂回笔筒里,挑眉问他:“你要不要听?”

云安一下子被他镇住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手足无措地很。他确实心不在焉,他想知道张殊南同云霁说了什么,想问他为什么要摸云霁的脑袋。

这是很难以启齿的龌龊心思,这是在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张殊南。

他问不出口。

张殊南正色看他,用几近训斥的口吻道:“云安,你还是小孩子吗?你需要我像哄云霁一般哄你吗?如果你不能将事情分成两面来看,固执的认为一件事非黑即白,非对即错,那么你最好不要在官场碰到我。”

“我会用更直白、猛烈的语言抨击你。”张殊南负手看他,字字如刀似箭,“你学的是什么文人风骨?我放眼看去,只见优柔寡断、冬烘头脑、矫情做作。我不会浪费时间解释,如果你心中纠结难断,就请你离开。”

坐在屋外的赵靖惊讶地将脑袋探进屋子里,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吓得直拍胸口。他伺候张郎君六年,第一次见张郎君发这么大的火。

这一通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训斥反倒将云安骂清醒了,他长舒一口气,心道张殊南如此坦荡,他揪着细枝末节又有何意义?

他相信张殊南的人品。

云安站起来,拱手作礼,诚恳道:“殊南兄,我思虑过度,一头撞进了死胡同,多谢您赐教。”

张殊南不再多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拿起书本继续授课。

转眼就快到冬至。

云安的功课进步很快,云霁更是不用说了。

从一开始满页的红圈圈,到游刃有余,她只用了两个月。不仅是临摹,云霁在临摹中越来越有自己的特色,潇潇洒洒,收放自如。

云怀为看女儿的字帖时,不由咂舌道:“字是好字,就是不像女儿家的字。”

云霁歪头一笑:“不像就对咯。”

张殊南说得不错,字练好了,对她的箭术也大有益处。

如今她已经不满足于站射、跪射,唐延找了一匹小马驹来,让她练骑射。

不过只能在云府里晃悠,林娘子怕云霁受伤,很少让她去郊外跑马。

冬至这天,云府上下都换了一身新衣服,祭祀先祖后,众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用过午膳后,云怀为要领着妻子、儿女出门走动、拜访,本想着邀请张殊南一同前去,张殊南说有事要忙,云怀为只好作罢。

张殊南回到归真院后,喊赵靖同他一起收拾行李。他没有多少东西,收拾的很快,将将好装满一个箱子。

赵靖疑惑道:“咱们不是过完年才进京吗?”

“怕河面结冰,还是早日动身为妙。”张殊南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你去买两张明日的船票。”

赵靖惊道:“走的如此匆忙吗?”

张殊南点点头,又添道:“回来的时候,把剩下的钱都买糖果子,分别用油纸包装好。”

他忽而笑了一声:“别买菊花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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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 第四十七章

◎“他哪里有这多闲钱?”◎

云怀为一行人酉时才回府, 赵靖小哥等了三盏茶的功夫,才提着大包小包的糖果子往雩风轩去。

阿盈瞪着眼睛,一阵风似地跑进房间里, 对云霁道:“二娘子, 张郎君让赵靖小哥送了好些糖果子过来,少说得有十二三袋呢。”

云霁刚沐浴完, 正用帕子绞着湿头发,惊讶道:“他买这么多糖果子做什么?你让赵靖进来, 我有话问他。”

阿盈“哎”了一声, 招招手喊小厮在妆台前架起一道屏风,云霁默默地撇撇嘴, 没有作声。

赵靖进来后, 献宝似的将袋子依次码在桌子上, 拱手道:“二娘子。”

小宜站在云霁身后, 木梳子上沾着茉莉花油,轻轻地梳理着。

云霁舒坦地眯着眼, 问他:“张郎君买这么多糖果子做什么?”

“嗯……”赵靖卡了一下,“郎君说冬至就是要吃糖果子。”

云霁被他这话逗乐了, 笑道:“他这是哪里的规矩?”

她忽然想起云安的话, 张殊南不是南方人, 是从北方逃南来的。或许北方人在冬至这天,就是要吃糖果子吧。

云霁收了笑意,又很无奈地摇摇头:“好吧, 你回去替我谢谢殊南哥哥, 买得这样多, 我怎么吃得下呢?”

赵靖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 随口道:“二娘子是不喜欢吃菊花糕吗?”

“怎么这样问呢?”云霁侧过身子, 看着屏风后不大清楚的影子道,“谈不上不爱吃,只是不吃罢了。”

赵靖笑道:“难怪郎君特意吩咐我,别买菊花糕呢。”

云霁怔了一下,张殊南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她发愣的时间有些长,赵靖见屏风内没了动静,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确定地唤道:“二娘子?”

小宜轻声提醒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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