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喜过望。
灵爻运气很好,竟落在了凸石上,阳光猛烈,这些鬼物也不敢轻易靠近她。
季朝木迅速落下,打量赫灵爻伤势后,给她喂下丹药。
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将赫灵爻背了起来。
悠悠意识昏沉地醒来,手指落在他衣裳,触碰到肩膀上的叶纹,浑噩的意识有些茫然,分不清在梦境还是现实。
丹药在她体内发挥作用,她微动了动。
“灵爻,”
察觉到背上的动静,季朝木微紧的嗓音响起。
悠悠纤长的手指微蜷了蜷,沉沉的眼皮虽无法掀起,却听出了是谁。
是季朝木的声音。
隐隐感觉到有阳光落在身上,格外的温暖。
悠悠垂睫,昏睡过去。
在无人注意到的阴暗角落,红衣少年捂着心下三寸之处,也撑到极致,面色苍白而不甘,倚着石壁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悠悠已身处赫府。
此时正值深夜,烛灯静静燃烧着,她掀起长睫,抬眸便对上一双浅眸。
悠悠有瞬间茫然,记忆里,好像有个相似的面容。
想不起来,她摇了摇头,被侍女搀扶坐起身。
悠悠靠在床头,看到侍女端来的药碗,不习惯旁人喂,她欲伸手接,一只手拦在她前面。
“我来吧,”侍女一愣,抿唇轻笑地交给季朝木。
“不用了,”她唇色苍白。
季朝木浅笑:“别与我客气。”
汤药递到眼前,她只好张嘴喝下,润润嗓子后,朝季朝木道谢。
“季师兄舍命相救,灵爻不甚感激。”
季朝木摇头:“是你运气好,没有落到渊底。”
她没说话,看向他缠着药布的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朝木抓着死生藤下来寻她,持剑的双手被刺扎伤,若非她落在凸起的石壁上,季朝木此行,怕也有去无回,这份情谊,未免太重了些。
她一声不吭地喝着药,长睫微颤,看了看季朝木的肩膀,又看向自己的手。
她那时意识不清,摸到的肩上绣纹,最初似乎是花纹。
还有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叫她“阿姐”。
“阿弟呢?”悠悠忽然道。
三小姐虽有好几个弟弟,却只唤赫无荆‘阿弟’,侍女心领神会,道:“四公子昨日患疾,在房内休息。”
四弟弟身子骨弱,时常闭门养病。
悠悠不疑有他,思忖间,低头又喝了勺药,结果咬到了块糖。
喂她糖的少年轻笑。
她眨了眨眼,也弯唇笑了下。
嚷嚷闹闹闯入室内的几个弟弟,瞧见这幕,一个个睁圆了眼。
来看望女儿的赵夫人,见他们一脸八卦的模样,没好气地将小儿子们轰出去。
赫无鸠是赫灵爻最小的弟弟,赫家七公子,被赶出房门后,还探头探脑地趴在门前,与五哥六哥道:“他是不是喜欢三姐姐。”
“不知道,”赫家六公子摇摇脑袋。
年满十岁的赫家五公子,略一思忖,神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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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地朝两个弟弟招手:“我有办法知道。”
悠悠在床上躺了几日,终于养好了身体。
得知赫无荆还在昏睡中,能下床后,她去看望。
少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盖着厚重的被褥,手脚却冰凉至极。
守在一旁的赵夫人,说起他病倒时,不住抹泪。
“晌午阳光正好,他在院里的花树下,正拾起几朵海棠,突然吐了口血,昏倒在地,之后一病不起,请来的医药师也寻不到缘由,只说可能是神魂受到了惊吓伤害。”
悠悠皱眉,手抚上赫无荆的额头,想起落入灵渊时,隐约听到“阿姐”两字。
不是赫无荆的声音,她回忆着音色,不自觉想到季深。
离开赫无荆房间后,悠悠本欲去柴房,出门便遇到即将离去的季朝木。
赫无荆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海棠树。
晚风吹过,花并着叶子簌簌飘落,季朝木站在树下,前来告别。
悠悠走过去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启程。”
季朝木摇头:“家母来信,有要事。”
几个躲在暗处的小身影,瞬间激动起来。
“五哥,真的有用吗。”赫无鸠睁着圆溜的眼睛。
赫家五公子拿出刚让季朝木吃过的糖:“当然有用,这加了诱情散,但凡他对三姐姐有一丝情意,都逃不过,且看着吧。”
季朝木从储物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
“这是我去妖界时,摘到的姻缘花,此花遇到命定的姻缘,才会绽放,我觉得有趣,便多摘了几朵,送给你。”
悠悠对姻缘花有所耳闻,将盒内一个粉色的花苞拿了出来。
“多谢。”
“需要滴血,”季朝木提醒道。
他将盒内另朵取出,率先凝了滴血在上面。
悠悠见状,好奇地跟着凝了滴血,她正怀疑是不是真的,就发现季朝木手中的姻缘花,在夜色中,绽开娇艳的花瓣。
季朝木愣住,握住姻缘花的手指微紧,心脏忽地跳快了许多。
是她。
真的是她。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做出平日绝对不会做的逾礼举动。
“阿姐呢,”
室内,真身还在古灵渊的季深,在赫无荆体内的碎魂终于清醒过来。
他哑着嗓音,又问了遍:“阿姐呢。”
侍女忙道:“三小姐刚来过,才离开不久。”
知晓她无事,季深松口气,得知才走不久,起身披了件厚重的裘衣,
他在下人簇拥中,走出房门,廊道悬灯风中摇曳,
季深抬眼,停下脚步。
他看到院子里,亲手种的海棠树下,白衣少女斜靠着树干上,身前少年俯身吻了她。
两人手中,各拿着朵盛放的姻缘花。
季深脑海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静静站在原地,眼眸深处的歇斯底里,没有任何人察觉,直到唇间鲜血溢出,“噗”地吐了口血,昏倒在地。
另边,忽然被按在树上,面对凑近的温润面容,悠悠险些吓呆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骤然侧过脸,左脸与对方嘴唇堪堪擦过。
她推开季朝木,惊呼声在走廊响起。
“四公子!”
悠悠侧头望去,看到倒地的赫无荆,顾不得其他,赶忙过去。
身前一下变得空落,季朝木有片刻的失神,望着手中的姻缘花,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这时候,草木后钻出数道身影。
几个赫家少爷摸着脑袋,尴尬地看了看他,随后掩饰什么似的,火急火燎地朝走廊奔去,嘴里唤着“四哥哥”。
季府。
近几年,季家蒸蒸日上,季道鸿身上威压渐深,眉眼间多了几分傲慢。
走出书房,他抬眼看到曾经的挚爱,浓妆艳抹的女子。
季道鸿皱眉,忍无可忍道:“够了,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他想不明白,当年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才短短数年,为何变成与季深的母亲一样。
“不过多了个妾室而已,威胁不到你,你如今是家主夫人,还有何不满足的。”
徐夫人面色扭曲。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过了多久,他就厌倦起来。
别以为她不知晓,在外的不止这一个狐狸媚子,这些年,她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但即将入季家的这个,肚子里有个孩子了。
这私生子,说不定会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她岂能容忍。
季道鸿拂袖而去,却不理她。
季朝木收到徐夫人的传信,急赶回去,得知季家从近来刚出世的仙府中,得到了上古秘卷。
“东西放在你爹的秘格中,我偷听他与心腹聊天,这法术是上古秘术,非同小可,学了之后无人能敌,这种好东西,你爹却舍不得交给你。”
徐夫人拉住他的手,拿出一枚银钥。
“好在我趁他不备,偷拿到了锁钥,此刻他在书房议事,你快去拿出秘卷。”
季朝木蹙眉:“娘,你说什么呢。”
“朝木,你还小不明白,你爹在外有人了,要迎进季家,还有个私生子!”徐夫人浓妆艳抹的脸颊,神色变得狠厉。
“他不给你,多半想留给外面的贱种!”
她紧紧握住季朝木的手:“娘知道你需要这秘术,若能修习此术,你在仙门大会,岂会惨败给那姓路的小子!你难道不想一雪前耻!”
季朝木脸色难看。
他想到比武台上前所未有的挫败,想到古灵渊边,眼睁睁看着赫灵要落入渊底,束手无策。
半晌,他握紧了锁钥。
季朝木打开秘格,将秘卷取出,粗粗一阅,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邪术。
若是修习,修为必然大增,可自古修习邪术者,都为世间不容,没有好下场。
季朝木赶紧将卷轴放了回去,秘格合上的刹那,他又迟疑了。
若能修习此处,他修为能翻几倍,说起来,这法术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只要他能控制住自己。
就在季朝木内心挣扎之际,一个鬼纸人,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
与此同时,一道红影从古灵渊跃出,眼眸猩红。
悠悠在府内,照顾了几日赫无荆,终于得了空闲,打算去看望季深时,一则消息连夜传来。
季家被灭门了。
季家主与夫人,连带季家百余人都死于非命,凶手是季朝木。
季灵爻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如此认为的,不止是她。
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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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匆匆赶去,看到才分开不久的季朝木,跪在血泊中,痛苦至极地捂着脑袋。
季家主与夫人的尸体横在他身前。
“季师兄”
听到她的声音,季朝木抬头,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双目通红。
“不,不是我”
他哑着嗓音,神色浮现出极度的痛楚与无助,仿佛身处在地狱里。
季深握着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咬了口红通通的裹糖山楂。
赫无荆容貌与他真身不同,生得白净,脸颊有些肉,瞧着颇具憨态,没有任何侵略感,亲和力十足。
以至于他在惨案现场,吃糖葫芦吃的咔咔响,与沉重气氛格格不入的模样,也没人指责他对死者不敬。
他尝着甜味儿,看向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季道鸿。
父子一场,季深蹲身,抬手温柔地将他眼睛合上,却发现,对方不肯配合。
“不闭上,就挖眼了。”
受到恐吓,那双死目突然诡异地闭上了。
季深心满意足地勾唇,尽完孝道,环顾四周,看到季灵爻靠近了季朝木。
她抬手覆在季朝木冰凉的手背上,听他低喃不是自己,轻声安抚道:“我知道,季师兄,你没理由,也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季深静静看着这幕,唇角的笑意凝住。
察觉到季朝木浓郁的不安,赫灵爻道:“我信你,我爹爹来了,也是信你的,没有人怀疑你,你别怕,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有了赫灵爻的靠近,原本不敢上前的众人,也纷纷过去询问起来。
季深神色逐渐茫然。
他看向手染鲜血的季朝木,又看了看围在季朝木周围,小心翼翼问着话的赫灵爻,与对季朝木驱寒温暖的众人。
府内所有人皆死于季朝木之手,不是吗?
为何大家反而可怜起季朝木,将他当作易碎的宝物一样小心对待,季府上下死去的人不可怜么,为何没人想着替他们报仇。
眼前的场景,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季深前所未有的困惑,叫了声:“阿姐。”
阿姐没理他,在轻声安慰季朝木。
季深更惑然了。
是不是有的人,天生招人喜欢,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也有人前仆后继替他辩解。
而有的人,犯一点过错就会被口诛笔伐,划分为十恶不赦的一类。
没等季深想明白,麻烦就落在他身上。
主动调查季家灭门之事的赫立山,在季朝木身上发现了鬼纸人的存在,一瞬间,想到了几年前被盗的禁术。
他用灵线束缚着纸人,第一时间怀疑是季深,此子怨恨季家。
他之前以为季深早已痴傻,放松警惕,可前几日,季深悄无声息地从赫府消失了,这个关口,季家灭门,多半就是此人用的鬼术。
但赫立山不解的是,就算这些年季深在装傻,他也无法盗走禁术。
宗祠只有赫家后人能进入其中,盗走禁术的不可能是他,除非有赫家人与他合作。
赫家认识季深的人寥寥无几,谁会帮他,百思不得其解,赫立山心下愈发不安。
被带回赫府的季朝木,得知鬼纸人的存在,灰暗的眸光一下有了光彩:“是它是它附在我身上!是它在操控我!”
赫立山按住他肩膀,轻拍了拍:“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幕后凶手,为季兄报仇。”
突然得知季深是林城季家子弟的悠悠,愣了许久,回到赫府后,她推开柴房木门,里面空无一人。
悠悠蹲身,拿出放在法器中的布老虎,指尖微紧,神情复杂地叹口气:“这就是你一直装傻充愣的原因吗。”
站在她身后的‘赫无荆’,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
季深不解,直到看到她泛紫的眼眸。
他忘记了。
她有双天眼,能看到人的魂魄,这些年,他真身虽表面装得像痴傻之人,但魂魄真实的反应瞒不过她。
季深手指微蜷了蜷。
她假装不知,数年如一日来看望他,是在,等他愿意卸下伪装的那天吗。
悠悠握紧小老虎,想起赫立山所说的鬼纸人,她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少年。
“阿弟,当年在宗祠,是你盗走了禁术对吗,”她对上季深平静的面容。
“你与季深什么关系,他威胁你了么。”
季深不答,忽然朝她出手。
悠悠早有防备,不仅躲过一击,反手击中他。
赫无荆的修为不高,季深不是她对手,额角撞上地面的石头,鲜血直流。
他站起身,指尖落在额角,道:“阿姐,好疼啊。”
悠悠盯着他被染红的额角,有瞬间的怔然,下一秒,她后颈遭到击打,眼前陷入黑暗。
一袭红衣接住悠悠,将她打横抱起。
悠悠后颈泛起疼意,醒来时,听到细碎的声音。
仿佛一阵风穿过,悬在屋檐下的铜铃,发出脆响,窗外鸟叫虫鸣,伴着簌簌的落叶声。
她睁开眼,坐在床边的锦衣少年,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脸颊,眉目明亮,灿若星辰。
他弯唇道:“阿姐。”
他额角有道伤,滲出殷红的血,看起来是新伤。
悠悠头晕目眩,抬眼就看到这道碍眼的伤痕,几乎下意识道:“谁欺负你了。”
季深愣了愣。
那年,他在仙宗受了欺负,阿姐连夜带他离开了仙宗,之后,她每次瞧见季深哪有伤了,总免不得问一句,谁欺负他了。
季深的手微顿,眼神变得温柔。
其实他不是打不过那些人,他故意不还手。
那段时间,阿姐初入仙宗,身边围了一群有一群的人,师尊师叔,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千百位同门。
季朝木也在其中。
季深发现他的身影,快这些人被淹没了。
阿姐要看不到他了。
季深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虑,故意挑衅一些同门,然后不还手,只挨打。
他想要阿姐多看看他,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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