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平静,两人各立于一方,四目相对。
长生全程平静,仿佛地上碎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有些心烦意乱。
他撇开眼,“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的眼睛是何时痊愈的?”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御花园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尾湿润,长睫上挂着泪水,许是太过忘乎所以,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要将整个肺给咳出来,脸色如同浸在水中的宣纸,由苍白变至透明,病气缠绵。
纳兰镜闻再没有如同以前那般将人担忧地揽进怀中,而是冷眼看着,眼前人再也不是她的阿年了。
长生终于停下了咳嗽,声音却变得嘶哑,像是力气用尽了。
他抬头看着纳兰镜闻,眼眶泛着红,唇角却挂着笑。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要帮南宫欲安。”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纳兰镜闻反问。
当初纳兰吟查探到,南宫欲安身边有个从不露面的国师,姓鹤,来自四国之外的玉隐阁,那个上古遗留下来的隐世家族,而长生便是那个鹤国师,鹤永年。
玉隐阁禁止族人参加四国的斗争,可长生违抗禁令,挑起争斗,只为了将天下收入囊中,而他帮助南宫欲安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若不是她同时收到天地阁的情报和雪卿珩的传音,说南宫欲安身边的鹤国师消失,不见踪迹,却曾出现在白及境内,而雪卿珩说长生来了白及,她或许根本不会同两者联系起来,这一试探,还当真印证了她的猜测。
长生仿佛听不出来她话中的阴阳怪气,而是道:“到达白及的第一日,我的眼睛便痊愈了。”
“还是感谢王爷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他说着,扶着石桌边缘撑起身来,朝着她微微鞠了一躬,可纳兰镜闻只觉讽刺。
所以那日,他们在街上相遇时,他早就看见了自己身边的赤尘衣,利用那次相遇,让她不安愧疚,再到后来,赤尘衣也被算入了他计划之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替他铲除身边一切障碍,帮他坐稳皇位。
所有事情终于在此刻,吹散了层层的迷雾,暴露于阳光之下,让人躲闪不得,直面真相。
纳兰镜闻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眼底的情绪连长生也看不懂,空气愈发沉闷,几乎让人快要窒息。
许久,他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如同掉落后干枯的树叶,唯余失望破败。
“哪怕你不做那些事,本王也早已决定帮你。”
那日他对她袒露情意,求她不要丢下他一个人时,便已决定,明明之后的事都可以不用发生,费尽心思去抢夺一个早已得到的东西,何必呢?
少年人苍白的指尖微颤,又缓缓蜷紧,脸上的笑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心下一片冰冷麻木。
纳兰镜闻敛去眼底的失望,转身离开,长生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出声道:“我一定会得到这天下的。”
像是发誓,或者是急于证明什么,又或者是想挽留,可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那人始终不曾停留,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出了皇宫,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纳兰镜闻回了驿馆,阿蛮不见踪影,问了侍从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京师了,具体去往何处,她没有说,只是说有缘自会相见。
纳兰镜闻对此没什么意见,阿蛮从来都是自由的,她要去哪都与自己无关,只是今日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误伤了她,自己还没有向她道歉,只能等到下次再见了。
回到驿馆,便命令手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凤天,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今晚启程,不过无人有怨言,很快便收拾好了一切,整装待发。
上马车时,一名侍从突然上前,询问道:“王爷,那一千只祈天灯还放吗?”
纳兰镜闻微愣,身旁的赤尘衣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用力了些,不由得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