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百药素寒声(2 / 2)

她跟素寒声的相识,十分偶然。不是求药,也不是各宗派修士交流的法会上。彼时她才打通三十六窍穴成功筑基,准备按照宗门的规矩下山历练。师尊说她是天生的修道之才,就算在洞府中枯坐也能成就。可大师姐却建议她外出游历炼心,顺着找寻未来结丹需要的外药。她对大师姐很是崇拜,也听宗门同道说大师姐行侠仗义的事,故而拜别恩师下山。

筑基算是迈入道门,可以御“炁”,运用道法。在凡人的眼中她是仙人,可在修道人眼中就不够看了。途中遇到危机重重,最糟糕的那次,是大师姐下山来救她的。其实大师姐当时就想要折回宗门,可她觉得旅途孤单,软磨硬泡,愣是让大师姐随着自己一道行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因为试药将自己弄瞎的素寒声。那时的素寒声隐瞒自己身份,未曾说出身。大师姐冷峻端肃,于旁人不甚亲近,又有要事在身,提议将素寒声送到药王谷名下的铺子,可越昙不怎么放心,在大师姐离开后,她鞍前马后地照料起素寒声,直到她完全恢复。两人结伴同行,继续在道域游历,直到半年后,才两两分道,各自分别。最后转身时,素寒声才忽然回头说出真正的姓名,袒露自己的来历。

素寒声也因越昙的问话想起旧事,她的面上笼上了一层阴霾。虽说是药王谷传承弟子,可她不想跟师姐怜花信一样时时刻刻都记着责任。她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不想为任何人拘束。当年她悄悄地溜出药王谷,可惜身上资财不足,只能自己以身试药。一个人行事到底不便,在谷中出错不要紧,会有同门来收拾。而在谷外呢,她一时托大只会让自己落入险境。

“当初你是一个人下山历练的吗?”素寒声忽然问。

越昙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她独自出山,中途碰到大师姐,同行一阵,这些都和素姐姐说过了。

素寒声听了越昙的话,只觉得心寒。她在太乙宗弟子口中打听到了,谢寄愁当年也跟越昙同行过。越昙为什么要骗人?是因为要这个“救命之恩”吗?时隔多年,素寒声遗忘很多细节,天涧之战众人沦亡事传出,她心中大骇,不知到底要怎么去看待越昙。

越昙是个小人吗?众人的议论声入耳,伴随着因怜花信身亡产生的痛悔,过往对越昙的印象被无情洗刷着,直至彻底推翻。素寒声心思沉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越昙,眼神幽沉如深邃的海。

越昙心中发慌,结结巴巴开口:“怎、怎么了?”师尊不信她,二师姐憎恶她,同门们唾弃她,可素寒声的友善给了她一点希望。她在世间一定不会孤立无援的,对不对?大师姐要她好好活着,她得听大师姐的话。

素寒声摇头,淡然道:“无事。”她的口吻还算温和,只是跟越昙不再像过去那样无话不谈。视线在越昙心口的刀创上停留片刻,她也没替她上药,起身就走。

素寒声一离开,整个禁法崖就只剩下如野兽咆哮的凛冽之风了。越昙在寒峻的风中瑟缩起来,她耷拉着眉眼,唇抿得紧紧的,面上的泪痕还没干涸,新的泪水便如断线的珍珠落下。她竭力地避免回忆那令她痛苦的一幕,可记忆无孔不入,总是侵蚀着她的神智。她总在恍惚中听到大师姐喊她“昙儿”,在生死之间,大师姐把生路给了她。可为什么,活着也会这么痛苦啊?“大师姐,我好疼啊。”越昙低声呢喃,在无边无际的孤寂和绝望中昏睡。

修道之时不觉寒暑,可功力都被废去后,越昙在极大的痛苦中度日如年。在越昙被关押在禁法崖的时,各大宗派都有人到此,可不是为了表达关切的。她们憎恨越昙,就要看越昙落魄。期间来得最多的便是方倦之和素寒声了,前者奉了师命来做越昙的看守;后者则是为了取血炼药、试药。

“我想见师尊。”在稍微好转几分的时候,越昙恳求地看向方倦之,希望二师姐能够通融一二。

方倦之回以冷冷一笑:“师尊哪有空见你这个罪人?你害死长老、你害死大师姐,整个太乙宗都要被你毁了!”她上前一步,牢牢地钳住越昙的下巴,“你不觉得罪恶吗?你不会寝食难安吗?你不怕冤魂来索命吗?你怎么还敢再狡辩推脱?”

“圣人蛊?那是什么圣人蛊?我看是邪物才是!堕魔总比成圣容易!”压抑的怒气宣泄到越昙的身上,因着外头有素寒声这么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在,方倦之动起手来,少了几分顾忌。她不可能替越昙传话的,她的痛恨化作拳脚砸在越昙的身上,堵住越昙那张满是推脱之言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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