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的话像是一根永恒的刺,猛一下扎进了路明非心脏附近的某个位置。
路明非忽然感觉到无端的愤怒,握紧拳头,声音忽地大了起来:“别废话,我就问你交换生命,能不能改变宿命?”
“可是我不想跟你交换,哥哥,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想交换。”
路鸣泽转过身来,跪在驾驶座的座位上,扶着椅背,眼睛透过头枕看路明非,摇摇头,“你现在还不够绝望。”
“交换又不交换,废话还这么多,那你突然冒出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只是来通知哥哥你一件事,你不会死在这里,所以不用太担惊受怕的。”
“那谁会死?”
路鸣泽忽然不说话了,重新端坐在座位上,手再一次伸出窗外,去抚摸已经逐渐开始滴落的雨线,同时轻轻晃动起了脑袋。
虽然很慢,但是路明非还是看见了,雨线在以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下落和震颤着。
路鸣泽的表情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又极度投入,却又那么悲伤,令路明非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指尖带过的细线真的不是雨水,而是真实存在的音弦似的。
不,这并不是错觉,路鸣泽是真的在弹奏一首音乐!因为他耳边已经听到了由雨线震动而组成的乐章。
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路鸣泽为什么是穿着一身哥特式黑色丧服出现的。
因为他真的是来参加葬礼的!
忽然,一声响雷声缓慢而又愤怒地传来,是刚才那道闪过的那道雷电发出的声音,居然现在才传过来。
路鸣泽忽然从车窗外收回手,使得沉重的《葬礼进行曲》在某一章节突然断裂。
路鸣泽脸上露出可惜地神情。
“雨下的越来越快了,这首曲子弹不完了,我得走了。”
他说着,扭头,对着路明非轻轻挥了挥手,“哥哥,我们下次再见。”
像是录音机的播放键被谁按下,路鸣泽身影在副驾驶上消失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在迈巴赫里流淌的音乐也再不是《葬礼进行曲》,而是男人一开始播放的《Daily Growing》。
男人悠然地开着车,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支臂看着窗外。一切正常如故。
似乎路鸣泽从未有过到来,也从未有过离开。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也许刚才路鸣泽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的误判。
迈巴赫在雨夜的高架桥上笔直行驶着,从来没有绕过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进什么尼伯龙根里呢?
但也就是突然一瞬间,路明非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脸上忽然发生的变化。
原本男人的表情跟芬格尔似的吊儿郎当落拓不羁,但是一刹之间,男人脸上的肌肉就绷紧了起来,眼角青筋跳动如小蛇,整个人就像是红热的铁泼上冰水淬火般收紧。
楚子航也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的变化。在他的记忆里,男人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
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遭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凶猛敌人般,骤然收紧的瞳孔里透出巨大的惊恐。
“啪、啪、啪……”
车门突然被人叩响。
第5章 雨落狂流之暗(5)
“这么大的雨,谁在外面?”
楚子航看见雨水纵横的车窗上投出一个人形黑影,一愣,还以为是交警。
手正下意识地准备降下车窗,却被男人震怒的暴喝猝然止住了。
“坐着别动!”
楚子航的手怔怔地停在半空,长大之后,他就很少再听过男人的话,但是刚才男人的震喝却久违地显露出了作为父亲的眷注与威严,让他本能地听从了男人的命令。
他正想问“为什么”,眼光却忽然从车子的仪表盘上扫过,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便将他袭裹。
仪表盘的银色指针悠悠忽忽地在120的数字上来回变动。
什么人才能够追上这辆时速120公里的迈巴赫,同时伸手敲门?
沉闷的敲门声如暴雨般越来越密促,越来越多的黑影聚集在窗外,空洞的眼神隔着车窗凝视众人,居高临下。
忽然射进来的水银色灯光将几人的脸照得惨白。
“他们是什么?!”楚子航身体止不住战栗起来。
“死侍……”路明非下意识回答。
男人一愣,从后视镜里看了路明非一眼。
是的,路明非确定,这些形似人形的黑影,就是化为死侍的堕落混血种。
路明非曾在源氏重工的那些蛇形死侍的脸上见过这种眼神,仿佛被魔鬼抽空灵魂的可怜小人。
路鸣泽说得没错,他们真的误入了一座尼伯龙根。
敲门声忽地变成了刺剌声,就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金属或者玻璃上划过的刺耳声音。一定是那些影子们的指甲!
楚子航忍不住捂住耳朵。
“别怕……儿子……还有路同学。”
男人完全压制住了声音里的颤抖,恐惧此时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只剩下了生铁般地坚定,
“系紧安全带,我们……闯过去!”
楚子航还没有反应过来,路明非已经迅速帮他系上了安全带,刚把自己的安全带也系好的瞬间,男人便约好了似的油门到底。
V12发动机在这一瞬间满负荷运转,赫然加速,强大的爆发力令这辆两吨多重的迈巴赫都忍不住震颤。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仪表盘上的指针便一路爬升至180的数字之上,远超高架桥的限速。
但是男人却没有放松油门的意思,因为那群黑影还顽固地停留在窗边,像是一群等待收割将死者灵魂的死神。
速度还不够!
湿润的冷空气被涡轮增压不断吸入、压缩、点燃、排气,转化为引擎的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