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切实感觉到了“公主殿下”这个称呼的肉麻程度。

……怪不得姬素衣每次反应都这么大。

知道错了。

下次还犯。

姬素衣有些顽皮地轻笑起来。

她完全没有对此时两人的姿势感到羞耻的意思。

反倒主动往少年人怀里拱了拱。

“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这样抱着我睡。”姬素衣说。

“那时候我很胆小的，屋子又很大，晚上在房间里睡不着，就会偷偷摸到爸爸的卧室里，为了声音小一点，还特意光着脚丫去。

我跟你说我家的地板好冷的，夏天还好，冬天实在很冷，窗外下满大雪，走廊又很长，每次我都要走三分钟才能过去，到了屋里后脚都冻红掉了，这时候爸爸就会把我抱在怀里，用肚子帮我暖脚……

我爸睡觉会打呼，我就听着雪声和爸爸的呼声入睡，那是我最安心的时候。”

“儿子跟女儿的待遇一般都不太一样。”姜沐无奈道，“我爸以前就经常出差，我吃饭一般是自己去外面买，反正街坊邻居都认识，吃完这家吃那家。

神农氏族地听着好听，不少房间字画什么的有一堆，这这是谁谁真迹，能买几百套暖气；那那是谁谁随笔，也能买几百套暖气……屋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暖气。

有一年下大雪又停电，我在我卧室冻得跟个孙子似的，天又黑家又大，迷路了半小时才找出来，最后还是在卖书的王大爷那凑了一晚上……

然后等我爸回来，王大爷一只手提着本特厚的词典，另一只手牵着我找上神农氏族地，骂我爸骂了半小时才走。”

姬素衣闻言浅笑起来。

“真好呀，我住到病房里之后，就总是感觉很冷。”

“病房里没空调暖气什么的？”

“有，但就是很冷，莫名的冷。”姬素衣说，“一直到认识你之前，晚上有时候都会冻醒呢。”

女孩笑靥如花。

“所以，姜沐。”

“嗯？”

“能抱住我么？”

姜沐好悬没从床上滚下去。

“……啊？”

他用一个简短的发音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但姬素衣已经闭上了眼睛。

女孩主动闭上眼睛的模样真是美极了，美得像是等着你探头去吻她的唇。

姬素衣再次把脑袋往少年人的怀里拱了拱，像是猫儿在暖烘烘的窝里寻找舒服的姿势。

某个瞬间后，公主殿下停滞不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呼出时，已经变成了缓慢的呼吸。

俨然如一只小兽物，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

真是美好的一幕，姜沐看不到公主殿下的脸，却仿佛能用胸膛一点点感受她精致的五官，她温暖的呼吸与恬淡的笑。

以前那么多的雪夜，她就是这样在父亲怀中沉睡的吧？

姜沐僵了一会儿，默默谴责起自己刚才古怪的情绪。

啧，姜沐同学你怎么回事？

人家就是累了想休息下，最多是想怀念一下童年。

你想法这么龌龊，对得起你的年龄吗，对得起教授吗？

下贱！

我想想，父亲抱女儿怎么抱来着……

……想个鬼，我又没结过婚，哪来过闺女啊。

姜沐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他郁闷弯起手臂，按着自己感觉，拥住公主殿下，也闭上眼睛。

很快入眠。

他体力条也透支了。

病房重新归于寂静。

像一场大雪。

雪中，某只小脑袋稍稍探出。

悄悄地，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

公主殿下只说自己小时候会求爸爸抱着睡。

但并没有说过，每当姬国昌睡着，有个小女孩就会偷偷睁开眼睛，再偷偷观察男人有没有睡沉。

【说谎不一定要说谎，不完全的真话，也是谎言。】

这是姜沐的人际小知识第一课。

【说谎不一定要说话，只靠神态，也可以是谎言。】

这是姜沐的人际小知识第二课。

她那样期待他的到来，当然会仔仔细细把他每一句话都记住，记在心里，记进梦里。

所以，话只需要说一半就好。

所以，只要自己说话时够自然，成熟的他，就会自己代入“父亲”这样的角色，而不会怀疑某些事。

说不定还会谴责自己想太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