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是一串黑幕的男声独白。
“我是个幸福的人。”
“我去过很多地方,和各种各样的人一起。坐在车上的时间总是难熬,每到这时候,大家都会聊起各自的过去,在汽油味和烟味中,在发动机的嗡嗡声中,用掺着脏话和俚语的句子,讲述天南海北的故事。”
“我也不例外,我为我的过去感到庆幸,并把这份庆幸分享给别人,他们却总会拥抱我,拍我的肩,说些‘一切都会过去的’这种话。”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人。”
画面亮起。
是个温馨的屋子,暖烘烘的灯光照亮桌子上各式各样的食物,诱人的白雾升腾,后又散去。
姜沐认得这间房屋,因为他来过这里。
他还知道楼下仓库里有辆很结实的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坐过一位贤惠又可爱的女孩子。
“My Dear(亲爱的)。”女人趴在桌子上,软趴趴得像条毛毛虫,“为什么还不开饭?”
姜沐一眼就看出这人是艾拉的妈妈。
不只是眉眼间的某些神色。
还因为那简直一模一样的,像是缝了金线的柔顺长发。
看着她,就好像能看到艾拉十几年后的样子。
“因为咱们闺女还没回来。”张谑笑笑,“这么好的日子,当然要等一家团聚。”
“可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五遍了。”
“因为你已经问了我五遍了。”张谑耐心道。
女人哀鸣一声,埋住脸,感觉自己饿得像头水牛。
“可她今天晚上不一定回来啊!”女人说,“亲爱的我跟你说哦,这几个月你没在家所以不知道,咱们闺女……有问题!”
“有问题?”张谑顺着妻子的话问。
“对,大问题!”女人严肃脸,“这个问题甚至会导致她今晚回不来!”
“额……我没搞懂这个逻辑,有关她回不来这方面。”
“不不不,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女人仰脸,自豪状,“因为我那个年龄时就这样!”
张谑默默扶住额头。
很好,他明白了。
太明白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英伦姑娘的热情。
混血的也没区别。
张谑比妻子大了大概五岁,夫妻俩认识的时候,张谑二十,妻子才十五。
女方单方面一见钟情。
那是一段张谑想想都头疼的头疼时光。
十五岁的丫头片子,精力最旺盛,感情最炽烈,还带着未成年特有的天真懵懂和胆大包天。
张谑做梦都忘不了那段日子,他当时在当兵,部队允许家属探望,当年单方面一见钟情的妻子提溜着饭盒跑过来,自己一脸懵地被战友带着暧昧的笑通知过去,跑过去才知道是这丫头。
“我是他家属!”
丫头一脸骄傲地说。
家属你大爷!
这是张谑的心里话。
因为妻子是混血儿,发育比较快,所以一开始班长还没发现端倪,笑眯眯地给张谑打助攻,说我这个兄弟文武双全,团结友爱,每次有什么端屎端尿的脏活之类的,都是抢着替大家做,你说是不是啊小张?
张谑心说班长你想让我干活直说,大可不必这么委婉。
本来一切都还好,直到班长乐呵呵问弟媳你今年多大了,啥时候领证啊?
妻子脆声说我才十五,还得过几年呢。
张谑瞬间脸就白了。
班长瞬间脸就黑了……
别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妈的犯法啊!
你知不知道我当年差点被班长押走啊!
“我觉得。”张谑委婉道,“咱们的女儿……更像我一点。”
“不,亲爱的你不懂。”妻子说,“其实我认识你以前,也是文静的宫廷淑女。”
张谑静静看了妻子两秒。
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就你还淑女”这句话。
自己常年不在家,夫妻关系要好好维护。
谈话间,门外传来钥匙声。
“冷死了冷死了。”
圣诞服的艾拉小姐抱着双臂跑进来,像只窜进屋门的小红猫。
“抱歉抱歉回来晚了,是我没看时间……诶?爸妈你们还没吃吗?”
还未等张谑开口,妻子当即拍案而起。
“你以为是因为谁呀!”女人愤愤,“快说,你是不是去见男人了!”
“……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