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瞻前顾后,絮絮叨叨啰里啰嗦,有关系没关系,就是有关系就是没关系,头有些昏昏的,像是有热流在皮肤里层窜动,心脏不停的跳,想安静但就是没法安静。
最后,吕玲儿只能嘟囔似的,低低地说出了一句话。
“你刚才又这样。”
那声音,猫也似的。
“嗯?”
姜沐回头——吕玲儿看不到他回头,但觉得他就是有回头——疑惑,“你刚才好像就说了这句……我什么样啊?”
“就,就是那样啊……”
吕玲儿低着头,有些不满的样子,“把我垫在身上的那样……如果真出事,你那样会受两份伤的吧?”
吃货姑娘很久以前就点出过某人“喜欢看到别人吃饱,却不太在意自己有没有吃到饭”的情况。
但当时,她的心情是“觉得不好”。
而现在……她的心情是“不太开心”。
吕玲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太开心……反正看到姜沐不在乎他自己,就是不开心。
姜沐听懂了这句,“呃……”
顿一下,语气有些心虚:“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骗我。”
吕玲儿低低说。
“我骗妈妈说没偷吃零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语气。”
姜沐:“……”
这年头连吕玲儿都能看穿我在说谎了吗!
我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吗!
姜沐有种前世界冠军跟网吧路人Solo被单杀三次的感觉。
他眯着眼,蹲下来,在地上找了一会儿,摸到了刚才情急之下扔下的那个大袋子。
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饭团——豪华版黑米饭团,外面有海苔,里面是油条碎和和烤肠,还加了串鸡柳。
递过去。
小心翼翼。
“那个……对不起?”
姜沐的语气像个因为出去拯救世界,结果忘了带狗狗出门溜圈的饲主。
然而……
那个饭团,既没有迎来一只捕食的手,也没能得到一句欢喜的“没事我原谅你啦”。
微薄到几乎看不到的光中,吕玲儿的眼睛满是道不明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看那个饭团一眼。
“……不要说对不起啦。”
她轻声说,“是我要说谢谢才对,很帅气哦姜沐,像是漫画里保护大家的英雄一样……你就是这样的人嘛。”
姜沐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他很少陷入这样的情况,有时候法庭上如果材料足够且对面实在天怒人怨,姜沐能把对方喷到咳血,但他此时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因为此时的吕玲儿真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女孩子,而是那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姑娘,哪怕世界末日了她也会开开心心窜在每一处食品摊间,大口咬食大口咀嚼大口咽下去,脸上露出能让厨师额外送俩菜的满足微笑。
他不知道吕玲儿身上发生了什么,甚至看不到她的脸,无从得知那张小脸上有什么情绪。
空荡荡的电梯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头顶上是透明的镜面,镜面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世界中只有狭窄且黑暗的电梯间,电梯间里是安安静静的少年少女。
黑暗中他们依旧保持着那份很正常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亲密也不陌生,这段距离叫同学叫同桌叫好朋友,或许还可以叫饲主,但也仅限于此,仅此而已。
一份正常的暗恋关系总是会在懵懂与不安中开始,然后在无知与遗憾中结束,青春中会发生太多太多这样的故事,像是重复的下课铃声或者晚餐后晚课前悠长的歌。
很多年后这份感情淋满了岁月的霜,或许会在一次偶遇中奏出“其实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啊”的音符,把彼此拉回过去又迅速拉回来,短暂如飘雪亲吻滚烫的火炉。
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幻想“如果我那时候多一点勇气会怎样怎样”,但这样的故事总会一遍又一遍上演,像是一道你不想点却终究要品尝的招牌菜。
——好在,在这个世界,每到这种时候,都会有一份虚无【勇气】从天而降。
不多,刚刚能给你提供多说一句话的份量。
很多时候,只是那么一句话就够了。
在这里……一个故事不一定会有好结局,但一定不会僵持到红颜老矣,岁月漫长。
“对不起。”
一片黑暗中,吕玲儿突然出声。
姜沐委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有话就是好事。
他顺着女孩的话:“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的。”
吕玲儿低声道,“我最近……很奇怪。”
姜沐继续顺着话题:“奇怪?”
女孩“嗯”了一声,走到电梯门前,转身,站在门前,声音中,带着极少出现的犹疑。
吕玲儿的声音不算大,好在在空荡荡的电梯厢里,已经足够传到姜沐的耳中。
“就是……很奇怪。”
她说,“有些事控制不住……有些话又不敢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敢说,但就是不敢说……当我想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会很慌张,会想很多不想去想的事,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比如刚才……明明我是被帮助的,却感觉很讨厌,讨厌你又这么做,讨厌你又像以前一样,不在意自己没有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