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珑儿的心思比她的姐姐纤细太多，这种事，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

……可是不开心。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不开心，甚至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很任性。

可就是有些不开心。

会想着，“如果是姐姐来会更开心吗？”

知道姜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但心里还是会这样想。

蛞蝓小姐无声走近过去，细心控制着脚步的声音，像是太大的动静会让姜沐死掉，直到来到床前，到一个姜沐看得清她的脸的距离。

“是珑儿。”

吕珑儿带着小小的不开心，小声抗议。

停顿一下，看着姜沐半睡半醒的脸，又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

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于是吕珑儿觉得自己很不对。

社交恐惧的患者总会有这种心情，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做错了事，猜测变成确定，确定带来自我厌弃，长久以后便愈发孤寂愈发沉默，未尽的话语像是秋叶腐烂在脚下，再化成泥土。

只是被偏爱的自己，哪有权力要求更多的东西呢？

熟悉的墙角与熟悉的阴影下，传来这样的窃窃私语。

“啊……珑儿。”

姜沐努力睁大眼睛，“原来我已经死了吗？”

“……噗。”

虽然心情失落，但蛞蝓小姐还是不由笑起来。

“为什么，看到我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啊……”

她小声吐槽。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想看到却看不到的东西。”

姜沐努力睁开眼睛，“我觉得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然后过来看我，已经差不多能满足条件了。”

吕珑儿愣神了一下，轻轻地坐了下来，轻得像是一片羽毛。

“雪已经停啦。”

她说。

姜沐看着她:“你过来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停。”

“姜哥哥怎么知道的？”

“你头发上还有雪花。”

吕珑儿连忙伸手摆弄了几下头发，可爱得像是小猫或者小狗在抖毛。

等她想起自己过来时其实带着帽子的时候，才看到姜沐那不自觉勾起来的唇角。

蛞蝓小姐僵硬了一下，当即张开口想说什么，注意到姜沐疲乏的状态，又连忙放低声音。

“你又欺负我……”

她小声嘟囔。

这样的事，当然不是一次两次。

绝大部分时候，姜沐都是很靠谱的形象，但……剩下那么一小部分时候，他也是很气人的。

给人一种“我得保留一点逗亲妹的特质，以免让你觉得哥哥这个称呼叫亏了”的感觉。

“开玩笑，开玩笑。”

姜沐有些咳嗽地笑起来，珑儿连忙俯身，也不顾姿势，一只手轻抚着少年人的胸，帮忙顺气。

她实在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手脚并用，动作笨拙得像只第一次下水的小鸭子……轻轻拍了一会儿，抬头，看到了姜沐相当之不自然的表情。

“嗯……珑儿。”

“啊？”

“呃……”

少年人沉吟几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

“你……能不能起开一些？”

请让我们往上翻个几行，看一看几个关键词。

“笨拙”，与“手脚并用”。

你不能指望一个宅女会多懂照顾人，所以……此时，她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姜沐身上，但凡姜沐是什么撞击伤，现在绝对雪上加霜。

但不是撞击伤，不代表没有别的问题。

我们说过蛞蝓姑娘是比较怕热的，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就是“相性不足”，秋天的时候还喜欢穿衬衫，大夏天更是空调从晚吹到早。

姜沐的卧室自然是有暖气的，因此刚进来几秒，这位姑娘就把厚厚的棉袄脱掉放到了座椅上，此时身上是件无领的深色毛衣。

最凸显身材的那种毛衣。

总结一下——我们这位，身材好到能让杨梅嘀咕“现在的年轻人营养真好”的蛞蝓小姐，就穿着这么一身，趴在了姜沐身上。

而此时的时间是……早晨。

吕珑儿并不清楚这些。

她有着世界上所有宅居年轻人的共性——理论知识的极度充沛与实践经验的极端匮乏。

蛞蝓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这个动作，对少年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抬头，望向姜沐，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地歪了下头。

一缕带着雪意的发丝垂落，衬得那双总是怯弱的眼睛愈发楚楚可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