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影听过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这不识相的小子却真是找死也就罢了，偏生自己的小命也拿捏在他的手里。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转世猪胎的下凡神仙，最初便是好吃懒做之徒，虽被神仙点化，成神之后却仍不改死性，竟敢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醉酒之后闯进广寒仙宫调戏嫦娥，还偷吃玉芝仙草，拱翻太上老君斗牛宫。被罚下界后错投猪胎，咬死自己的生身母猪后，在云栈洞占山为王，此后人还吃的少了？

这小儿不知此事也还罢了，眼见这猪头吃了什么多人，还不知他本就是嗜杀成性，饕餮无度的妖怪么？怎么说出这般蠢话！

八戒淡淡地看着懵懂的黄裳，微微笑了笑，朗声说道：“你却道俺杀生吃人，却不知这世上哪个不曾吃人？血肉是进了俺的口腹，世人都是眼见到的。见不到的，吃人的却还少了么？俺观你村里，应是以务农牧羊为生，田肥草美，应是不缺吃喝。但俺问你小子，一年你可吃得几顿羊肉？”

黄裳呆呆地回答道：“莫说吃羊了，荤腥都少见些。”

“这就是了，肥羊被尔等养大养肥，为何没进自己的腹中？敢问可是被谁吃了？”

黄裳把小手放在胸口前，轻声说道：“自然是被那些有钱的大户买走，逢年过节或赶上他们家中有红白喜事，更是少不得羊肉。”

“这绵羊吃的草是天生地养，你们辛勤放牧，为何你们吃不起羊肉？却落得那些富人大户口中？这暂且不论，小子，俺看你也应该有十岁大小，为何短褐穿结，肉少骨轻。正是身材壮大的年纪，瘦弱如斯，平时口粮供给，恐怕都有些不足吧。”

黄裳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攥紧自己的衣袖，怯怯地说道：“我爹爹早死，家中只有娘亲一人劳作，虽尽力操劳，把持几分闲田，夜里还纺纱织布。秋收的那些粮食节俭些虽说还够我们孤儿寡母吃的，但朝廷每年课税繁重，十成谷子能留下五成就不错了。。。我娘辛苦织出的布也只能卖去换些油盐，哪还能穿到我们身上。我这身麻衣已是短了又改，破了再补，三年未曾穿得新衣了。我也每日捡柴拾薪，得空来二叔家帮忙放羊换些铜钱补贴家中用度，累的半死却还是吃不饱。”

瘦弱的少年说着，不知是想起惨死猪妖口中的二叔，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世遭遇，难过地落下泪来。泪水从眼中滑下，在肮脏的小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

八戒继续说道：“你们母子二人劳作终日，不敢偷懒半分，连吃饱穿暖都不得。你可知那些大户富人过着怎样的生活？俺老猪早也是凡人出身，成神之后犯了些小错又落入凡尘。这人间天上的大人物，大神仙们可和你们不一样，他们不事生产，不曾劳作，每日只是高坐庙台之上，坐收你们母子这般人的劳动成果。胆敢有半点不从，轻则棍棒伺候，投入大狱，重则取下头颅，以儆效尤。他们嘴里貌似没进半点荤腥，手中却实实在在地沾满你们的鲜血。”

黄裳觉得有些不对，却好像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朝廷也好，大户也好，虽然是盘剥了些，但总还有条活路，也不至于像眼前这猪妖一般，动辄害人吃人呀。

灰影此时也在八戒手中老老实实地听着，他知道这猪头明明说的是一些歪理偏见，但黄裳此时还是个十岁的孩童，怎么能够分辨得清。不过如此以来倒也正好，骗了他也省的自己再多说些什么了。

黄裳小声问道：“那猪大叔，我做你的徒弟有什么好处么？”听得这猪妖的一番话，虽说没有完全相信，但黄裳口中还是恭敬地称八戒为猪大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