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是这个时候。

这里是对方最为脆弱也最不设防的梦境。

自己是窥伺到了对方痛苦记忆的卑劣窃贼，自己在这梦境当中所知的一切都不能带出去。

她羞愧又脸热，但也还是努力想要看清楚守护者小姐的神情，于是在即将被送出梦境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

在远野瞳的视线中，对方微微垂着眼眸，那面容其实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了。

守护者小姐专注又贪婪地望着窗外所残留的那点点景色，侧脸的轮廓很是利落，平静从表面剥落，露出疲累又伤痕累累的灵魂。

明明眼眶还是干涩的，表情一如往常沉静，远野瞳却总感觉她要哭了。

她好像和守护者小姐身处于电影院中，银幕上那世界毁灭的烂片已经到了最后，其他人全都提前离场，只有她们两个人留到了最后。

她因为守护者小姐而留下，侧过头去看的时候，看到了对方正在电影院明暗起伏的光线当中无声流着泪。

那是为什么呢？

或许因为，对其他的观众而言，这只是一部莫名其妙又烂得不行的电影，所以很无聊。

而对守护者小姐而言，这不是电影吧。

将那安静又悲伤的面容烙印在脑海当中，远野瞳的意识陷入了一片苍白。

她最后被守护者小姐带着脱离了梦境。

..

羽贺真弓睁开了眼睛。

被拉入梦境的时候她是趴在桌子上的，头压着胳膊难免有些酸痛，于是她抬起胳膊想要缓一下，发觉掌心里还握着一枚安静瑟缩的黑色圆形晶体。

被蛀梦小丑拉入了梦境太长时间，她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不早。

她手里还握着蛀梦小丑的怪人核心，掌握了一部分梦境权限的她，是最早醒过来的。

同样被拉近梦境的学生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远野瞳的话，或许醒的时间会更早一些。

羽贺真弓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抿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不高兴，让如今变成了核心的蛀梦小丑心惊胆战。

在羽贺真弓没有先说话的时候，蛀梦小丑只好安安静静地扮演着一枚失去活动能力的怪人核心，不敢打扰对方思考。

这个人虽然是个好人，但是真的很凶……

蛀梦小丑也不是好赖不分的怪人。

至少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抛弃自己的躯壳的话，说不定两个人都跑不了多远。

怪人的躯壳是能够被舍弃的，只要核心不被损坏，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在梦境当中，他十分感激羽贺真弓救下自己的这份情谊，回归现实之后，尽管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恩人，却也还是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难道就这样成为好用的魔法道具……

蛀梦小丑知道对方能通过驱使怪人核心的方式，使用怪人所特有的魔法。但似乎离开了核心就无法使用那样的能力。

所以，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其实只给她打工一个月也不是不行，但是希望对方能够给自己一点自由时间……或者让深渊绅士大哥来赎自己吧，大哥前段时间好像才筹了点钱。

自己身上的积蓄也不知道够不够赎身……

而羽贺真弓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她的收藏癖好，好用的道具肯定是要好好收起来。

但将这怪人核心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羽贺真弓发觉上边的魔力被使用得差不多了，扔进背包里应该也无从补充梦境能量。

那样的话，只是无用的石头。

考虑到蛀梦小丑是噩梦的怪人而不是恐惧的怪人，就算是扔到背包里也不会自动恢复技能CD，相当于一次性用品。

用完就扔掉吧。

守护者小姐斟酌片刻，冷酷决定。

就在她顺手将怪人的核心扔到教室垃圾桶里时，门终于被气喘吁吁冲过来的远野瞳给一把推开。

粉发少女看到她还待在这里等待着自己，在那一瞬间释放出的光彩几乎要将羽贺真弓的眼睛刺伤，好像是欢欣摇着尾巴的小狗。

“真弓！”远野瞳几乎是扑上来，紧紧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她的体温略高些，握住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我们一起回家吧。”说着和往常一样的话语，内心汹涌的情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四十五章 深夜救援

深渊绅士今日也没有按时下班。

从打工的拉面店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水，将头巾摘下来。

老板热情招呼他留下来一起喝两杯再走：“要不要一起喝两杯啊？”

“不用了，老板。”深渊绅士黑黢黢的脸上白色的眼部都已经耷拉下来，无精打采的，“还有点事情呢。”

说着话的时候，他将身上的围裙脱下，叠整齐放好。身上的服饰变成了白衬衣和黑西装，从身后摸出礼帽戴上，又是优雅的怪人模样。

“不是我说你，怪人的工作什么时候辞掉比较好吧？上次在电视上看到你，还以为你又要请五天的伤假不来上班。”中年大叔老板很为深渊绅士的身体担忧，“实在是太危险了。”

“怪人是这样的，不这样我们就无法生存下去。”深渊绅士也很忧愁，要是以后能考上大学但因为怪人的工作而被学校勒令退学怎么办？

但他这样的怪人是需要人们的负面情绪才能够进化成人的存在，如果太久没有得到足够的力量，躯壳就会失去活力，核心也只会剩下石头。

不过，像是小悲伤那样进化完全的话，能量能够支撑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是人类的半辈子。

这样的话，就算不再去收集能量，也能够安稳地度过作为人的几十年。

深渊绅士也想要变成小熊那样的人形，那样的欲望在供妹妹上学和家里人衣食住行之后。

毕竟他现在的能量也让他不会那么容易失去活性，但能够和家人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

怪人没有父母，都是各自诞生的。但深渊怪人这些负面情绪怪人本源相近，在一起生活得久了，也就慢慢地成为了家人。

尽管没有血缘，感情也一样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