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凋零

随着血雾逐渐散去，面前的巨龙和虫群终于初步结束了战斗。

在将虫后撕裂吞吃入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最大的灾厄来源连带着主要意识都被黑龙撕碎吞噬，剩下的虫子数量虽多，却也像是失去了电源的机器一般按下了静止键。

魔法能力者们从刚才开始就努力跟在黑龙身后帮助清理，只是黑龙过分神勇，不如说是因为怒火而头脑发昏，将所有人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加上有着虫群和怪物阻拦，众人都没能顺利接近。

这场纷争按下了长久的终止符之后，认识羽贺真弓的众人立刻就来到了黑龙面前。

但黑龙的状况并不算好。

此刻，祂将头颅低垂，望着眼前这群熟悉的人们。

黎明终于到来，盘踞于半空的巨龙呼出的气当中还带着强烈的腥味，浑身上下更是没一块好肉，属于虫子的血液在祂的鳞片上滋滋作响，腐蚀过程中所产生的高热带出蒸腾的白雾与浓烈呛鼻的烧焦气味。

祂的身躯遮蔽住了光线，众人抬头的时候因为逆着光，只能看得到黑龙的血色眼眸。

远野瞳还不知道这个化龙之术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真弓似乎用出了很了不得的能力击败了大家都觉得很棘手的敌人。

她看到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松一口气，正想要飞过去黑龙头部和羽贺真弓凑近点对话，却被身边的衫山里华一把拉住。

不仅如此，她发现除开自己，大家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某种看不懂的神情。

尤其是刚刚从背包里放出来的小熊，她此刻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崩塌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真弓的情绪了。

面前的这庞然大物的确是真弓，无论气息还是什么都很熟悉，但就是完全感知不到属于羽贺真弓的情绪。

悲伤、喜悦、愤怒、憎恨、恐惧亦或者是嫉妒绝望……全部都没有了。

龙望着她们的眼眸当中是全然的平静，就好像只是出门的时候在门前的地上看到了几只蚂蚁。

那眼神过分陌生，陌生到除去神经大条的远野瞳之外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的黑龙，已经不再是作为【羽贺真弓】的人类个体，已经将前尘忘却。

小熊明明没有心脏，却在被棉絮填充满的胸口处，感觉到好像失去什么的怅然。

低头一看，好像是自己胸口的布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一道口子，雪白的棉花从里面漏出来。

就算是像远野瞳这般迟钝，也后知后觉地在众人的沉默当中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当中带着茫然：“……真弓？这不就是真弓吗？”

她向着黑龙靠近，带着想要确定些什么的急促：“这明明就是真弓变出来的，也一定能够变得回去……”

黑龙却没有搭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粉色头发的人类企图靠近，血色的眼眸当中警惕又困惑。

在远野瞳靠近的时候，祂终于动了，却不是远野瞳所想象的那样迎接，而是从鼻腔当中嗤出气流，将想要靠近的人类吹得往后倒，险些咕噜噜地滚回去。

远野瞳被身边的衫山里华扶住，震惊得脸色发白。

“别想了，粉毛的。”从废墟底下传来一道声音，被掩埋着的墨格拉涅闷声闷气，“变成龙之后这家伙就不是羽贺真弓了。”

墨格拉涅作为古代种族，在第一时间就洞察了这个术法的本质。

“可、可是真弓没有伤害大家啊，现在不也是好好地待在这里……”远野瞳语气慌张想要找到羽贺真弓仍然保存神志的证据，却又被水妖无情打破。

“无论是谁，她都会这么做。”

墨格拉涅透过缝隙，只是看到了一丝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她冷酷地打碎了远野瞳的侥幸心理：“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就算是变成这样，也会笨拙地不想要伤到别人。”

尽管看着凶暴，黑龙却的确一直在有意识地和众人保持距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墨格拉涅知道那是什么。

要死去了吧，黑龙。

这个世界对黑龙并不接受倒是其次，就算是之前的灾厄之龙其实也能够在这个世界存活。但羽贺真弓化为的黑龙并不是在原本的世界，从先天上就满是缺陷。而且被灾厄吞噬掉了太多生命力，现在这幅身躯还能支撑，或许单纯只是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要死。

尽管强大，但也只是假象。用复仇作为驱动力，消耗掉最后的一点点能量，身体崩溃也是迟早的事情。

龙死去的时候会被生命长河接走……但这个世界并没有长河，所以黑龙只会在众人面前痛苦挣扎之后死去。

墨格拉涅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

她的确喜欢羽贺真弓，但她也清楚，按照现如今的趋势，对方迟早都会迎来毁灭的结局。

虽说她曾经希望羽贺真弓能够安稳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但既然灾厄一同追来了，那么让对方以守护者的身份战斗到最后，对羽贺真弓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墨格拉涅生活在一个相对残酷的世界，她深知一生相伴的难度，也知道在羽贺真弓的心中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情爱也不是安稳的生活，而是完成职责，而是复仇。

所以她相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黑龙也注意到了墨格拉涅的视线，但祂还没有找到视线投来的方向，身体的衰败却又进一步加速。

在痛苦的气喘声中，祂一个没支撑住，浮在空中的身体坠落在地，灵脉的地面都狠狠震了一震。

那黑龙的头颅无力垂下，放在地上，龇出尖牙，忍耐着身体上的痛楚，不自觉就想要在地上打滚。

但却又发觉这些人类距离祂实在是太近，强忍着，到底没有让身躯胡乱伸展，误伤到人。

巨龙看到几个人类又要围上来，又呼一口气把几个人吹远些，但这举动不仅没让人类意识到祂的危险，反而不知怎么地让她们更为激动，靠得最近的两个人更是落下泪来。

祂过分疲倦也过分疼痛了，缓缓合上双眸，意识逐渐模糊。

在一片白光当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熟悉却又怎么都辨认不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真弓……！龙化……唤醒她……”

“找到她……进入……强硬指引……唯一方法……”

好像是拉妮娅的声音。

她想。

但是拉妮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