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到自己的衣服缓缓被浸湿。
羽贺真弓难以遏制地抽噎:“我、我知道你要走……”
她抬起头,眼睛被泪水浸润,染上浓重的鼻音。
“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别走?”
羽贺纯子拍拍她的背,轻轻地抚摸。
“你也走。去看看外边吧,小羽毛。
顺着唯一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
只要一直向前,就不会被悲伤吞噬。”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羽贺真弓的墓场
一直向前。
羽贺真弓其实没有那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在母亲真正离世之后,她反而没有那么悲伤了。
她看着母亲安详地合上双眼,看着干瘦如柴的母亲被送入棺木,自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填上最后的一捧土。
真奇怪,明明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哭成那个样子,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刻,泪腺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是从被寄予了那个【向前】祝福的那一天开始,羽贺真弓也同时被它诅咒了。
于是她只是在母亲的坟墓前面停留了一段时间,在乌尔扎娜前辈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就决定了离开这里。
不是永远,但的确是不会为它而回头了。
..
冰冷潮湿的老旧列车在漫长的黑暗隧道当中穿行,红发的女人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陈旧的车座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站起身来,列车恰巧在这时亮起了昏暗的灯,借着灯光,她看到身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端端正正被放在车座上的玩偶熊,此刻终于能够活动手脚站起身来。她抬头张望,在前面的座位看到了粉毛脑袋。
衫山里华、小熊和远野瞳三人面面相觑。
这里就是羽贺真弓精神世界的更深一层。
在成为守护者之后,羽贺真弓的精神世界相比较于作为普通人时的精神世界会截然不同。虽说比起其他的守护者她已经算是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但她所承载的记忆也不是按照寻常流程就能够浏览得完的。
所以接下来是羽贺真弓踏上路途之后的所有记忆,会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呈现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人在刚才都看到了在成为守护者踏上旅途之前的羽贺真弓的记忆,其实都出现在了那部分记忆当中,只是互相无法看到,而且也没有办法和羽贺真弓互动。现在来到这列车上边,总算是能够看得到相互的脸。
衫山里华难得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在思考着什么。她虽说大大咧咧,却也敏锐地从羽贺真弓的性格当中看出了点东西。
只是,这个猜想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所以她只是埋在心里,并且努力地将一团乱麻的脑子捋清晰。
到底有哪里被忽略掉了……
而远野瞳就要直观很多,她几乎是抽抽搭搭地出现在车座上,猛擦眼泪:“真弓……”
她并不想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真弓,但她的确在看到羽贺真弓哭泣的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她很难想象羽贺真弓要怎么在这样的成长环境当中坚持自我,从脆弱的琉璃变成最为坚韧的钻石……光是想一想其中辛苦,远野瞳就要为羽贺真弓落下泪来。
她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既是她的优势,也会给她带来困扰。
就比如说现在,她就被困在羽贺真弓的痛苦当中难以释怀。
抽抽噎噎的远野瞳旁边则是小熊。
尽管很有些难度,但或许是因为太过真情实感,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能看到她小眼珠里透露出来的悲戚。
小熊反而没有远野瞳哭得那样夸张,只是整个怪人都木住了,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没有意义,于是重新吞咽回去。
大脑被迫放空。
对于情绪最为敏感的小熊,已经彻底被带入了羽贺真弓的感情当中,难以挣脱。
三位互相看到了彼此,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起身,向着前边的车厢走过去。
列车仍然穿行在无边无际的隧道当中,破碎的车窗使得狂风灌入,耳内充斥着无数声音,风几乎要将所有人吹倒。
接下来便是羽贺真弓的人生下一站。
在这一瞬间,面前就好像亮起了一块巨大的银幕,上面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漫长道路。
风停止了。
众人下了列车,开始步行。在路边陈列着无数的红色石碑,凑近一看,能够看得到日期和具体的时间,甚至还有……
【阿拉莫历229年,5月27日,高处跌落。】
【阿拉莫历229年,6月27日,被狼咬断喉咙。】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
这无数的石碑上,刻下了一些骇人的字眼。似乎是记载着某个人的死因,而石碑底下的泥土却是新鲜的,隐约有温热液体溢出。一开始的石碑或多或少会间隔一点时间,也有的时候同样原因的石碑会连在一起,很不规律。
而这些石碑绵延不知几千里,直直通往道路的尽头,在这条死亡交织而成的道路上,唯有她们三人在行走着。
脚下的泥土都呈现更偏向红的深邃色泽。
鼻腔当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味,脚下的感觉更是微妙。
衫山里华下意识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石碑凑近,眼前的场景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