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举仍想着死，但没有反抗，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任由独立营战士把它双手反剪，捆了起来。心里的痛，压过伤口的痛，它也没有请求战士，能善待它一些。

作为战败者，春藤举觉得无权请求什么，他心里也无尽悲凉。

前几天，收到国内家信。信中仍热情洋溢，说大日本海军已在太平洋取得决定性胜利，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也成为皇军的手下败将。

春藤举早已收到军方通报，也曾为之激动，为之振奋。但看到那封信时，却开始了忧虑。

这是真的，又不是真的。真的只是一时胜利，或者是一种隐瞒和欺骗。就像长沙城，两年前，国内曾举行游行，庆祝占领长沙。但目前为止，长沙仍在国军手上。

眼前情势也让春藤举更加清醒，即便是占领区，又如何？不说夫子山，这片小小的区域，蒙山、沂山，甚至到渤海之边，皇军屡屡扫荡，从春季到冬季，结果是提油灭火，越扑越旺。窥一斑可见全局，华夏民族的抵抗不容小觑，甚至可能形成汪洋大海，燎原之火。

与之不相符的是，不管是华夏战区，还是国内，都在鼓吹自己的胜利，大日本皇军的胜利。

胜利了吗？春藤举想哭。是清醒者的哭泣。占领区尚未扫荡干净，又去招惹更多敌人，甚至是大洋彼岸。而以日本国力，又则能消耗的起——春藤举感到了悲哀，也深刻体会到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知道，这是一场永远都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春藤举和三个被俘鬼子，由一个班战士押着，往南走。漆黑的夜，走的并不快。押送它的战士，还给了春藤举两枪托，埋怨说耽误了他们参加战斗。

直到战士发现春藤举右臂已露出骨头，伤口还在往下渗血，才用商量的口气，告诉春藤举，只要不逃跑，就解开绳子，然后包扎伤口。

春藤举没说话。

若不是看着是中佐，留下来可能会换几条机枪，老子才懒的管你！战士很生气，骂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接着又骂，你们王八蛋的鬼子，就不是人，都是畜生！

没人再管春藤举，就这一直往南走。春藤举看到两处战场，手榴弹爆炸的光，加上引燃的干草枯枝，火光照亮了天空。

但枪炮声渐渐稀疏。前面还响起枪声，是两个惊慌失措又晕头转向的皇军士兵，竟然跑向了山林腹地。它们被巡逻的民兵发现，于是开了枪。

井下一郎和渡边也完蛋了，这是肯定的。但春藤举已经没有了痛苦，它只想着早点回家。当然，它已不渴望，也不可能再活着回去，只希望独立营开恩，能让它的骨灰，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

但它仍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罪过。它杀过华夏军人，也杀过华夏平民，但都是奉命行事。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现在它只想被独立营杀掉。它是失败者，被对手杀掉，毫无怨言。

漫长的押送行程，直到天亮，春藤举才被押送到山坡上，一处村庄里的一处石头屋内。这里是陈庄，鬼子二狗子曾经祸祸的地方。而里面有个熟人，是西尾，同样被绑着。西尾依然目光呆滞，但看到春藤举时，张大了嘴巴。

春藤举没有说话，也不看西尾。都是西尾的错，若不是西尾的自负，若不是西尾谜一般的身份，若不是那愚蠢指令，就不会有今晚之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