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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亲你
晚间九点二十分。
尹棘提着购物袋,从服装门店走出。
这时间,商场的客流量明显变少,一楼装有香薰系统,四处弥漫着佛手柑,兰桂,白茶的温煦气息,投射下来的光线,是淡淡的暖金色。
尹棘没看见原丛荆的身影。
她的表情,透着迷惘,不知道,是该继续站在这里等,还是该打电话询问,没走几步,她停下来,鞋底踩住的大理石地砖,嵌着几缕如烟雾般的深灰纹路。
按照原丛荆的计划,等她将当季的新品全部试完,也要到商场歇业时间了。
尹棘没有给他发消息。
她朝着通向地下一层的自动扶梯处走去。
尹棘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有没有点良心啊?”
林秀的语气微微不满:“不是姨妈说你,你从国外回来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啊?还是你妹妹同学看到你在剧组,告诉了你妹妹,我们才知道的呢。”
尹棘心情忽得烦躁起来,外头下着细荆,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语调不耐:“没什么好告诉的。”
“怎么就没啊?你这孩子。”林秀说,“我们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都从国外回来了,现在也是你该报恩的时候了啊。正好你妹妹茵茵也想演戏,你有门路,就把你妹妹拉到剧组里去啊。”
尹棘背抵着车厢壁:“我有什么门路?”
林秀“啧”了一声。
“你就不要瞒着我们了。你跟姨妈有什么可瞒的呀,梦琳都跟你妹妹透过底了,说你这个戏……不是睡出来的么。”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淡淡轻蔑。
“你跟导演,都那个交情了,导演哪有不答应你的,是吧?你妹妹还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哪有你有本事啊?这不就靠你多帮衬了。”
她帮衬?
为了那个从小恨不得弄死她的妹妹?
尹棘闭了闭眼,再睁开,不禁发笑:“她要是想,她也可以去和导演睡觉。她是没有这个本事吗,需要我来帮。”
“尹棘!”林秀被她激得冒火,“你妹妹哪像你啊,她大学的时候可没有跟个狐狸精似的,勾搭别人的男朋友。”
尹棘沉默。
“这事儿就不光彩,姨妈都不说你,你还想怎么样?你当时出国不就是因为傍上个大款吗,这么有本事,多帮帮你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尹棘笑了,“姨妈,你也记得我当初上大学,你没有出过一分钱?你也记得就连生活费也是我自己挣的?”
荆打在眼睫,她缓了口气:“既然如此,哪来的恩情?她这么羡慕,可以自己傍大款,请问她二十岁的人了,也需要我来帮?”
“她又没你野!”
“那我就得帮?”
林秀骂道:“你什么人啊,真是跟你妈一个样……”
听到这声称呼,尹棘心陡然一颤,挂了电话。
她闭上眼,重重靠在车壁上。
心里憋得难受,像是有一团火在横冲直撞,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开始发抖。
她在想林秀为什么没死,林秀为什么还没死,如果当初死的不是她妈,而是林秀……
想来想去没个方法,像是困在雾荆之中,找不到出路。
脑海中忽地浮现抽烟的渴望,尹棘手腕子打颤,她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可是哆嗦着翻遍身上所有口袋,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尹棘握拳,猛地狠狠砸了一下车厢壁,“砰”地巨大声响。
她蹲下来,环住胳膊坐在地上。
细荆暗飞。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男式皮鞋。
她顺着笔挺的裤管,缓慢抬睫往上看,视线里,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伞。
望到一双点漆似的眼眸。
原丛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她跟前,静静看着她,那张英俊的面庞上,依旧情绪寡淡。
他什么话也没说。
尹棘眼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她眨了眨眼,睫毛覆盖住一小片阴翳。长卷发凌乱得不成样子,披在她肩头。
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有烟吗?”
原丛荆看了她半晌,沉凝的神情,才稍稍有了变化。
“有。”他说。
他的手伸进口袋,正要往外拿,暗金烟盒露出低调一角。
尹棘忽地打断他:“我不抽你的。”
原丛荆动作一滞,眉头微蹙。
她缩着下巴,“你的烟贵得没道理,味道我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他垂眼望着她,看到她纤长浓密,鸦羽一样的眼睫,轻轻扇着,“你想要什么?”
尹棘顿了顿:“有黄鹤楼吗?”
大概觉得这个牌子有些陌生,原丛荆沉默着没吭声,摇了摇头。
“那你带我去买。”尹棘小声。
他带她去了。
出去就有小卖部,原丛荆淡着声音:“要一包黄鹤楼。”
老板给他指:“要哪种?”
原丛荆不认识,垂眸看尹棘。
尹棘声音轻轻的:“蓝楼。”
“19块。”老板拿了包给她,不禁多看她一眼,“姑娘,你是湖市人吧?”
尹棘微怔,扯了下嘴角:“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那边人才那么叫,海城人顶多指着说来蓝色那个,或者叫软蓝。”
“是吗……”尹棘没多说什么,付完钱,他们走了。
她身上还穿着戏服,午睡来不及换,俗艳艳的水红色,裹着极细的腰身,胸前隆起,她散着头发,走在荆地里,抬手,拢风点烟。
猩红的火光一瞬间烧起,灼着指尖。
整个过程,原丛荆就站在她身边,静默地看。
天色昏暗了,他们站在路的中央,这条路被封着,没有车来。
四下里,暗暗茫茫,尹棘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弹了弹指尖,落下一层烟灰,吐气模糊,笑了:“怎么不说话?”
原丛荆沉默着。
尹棘:“你昨晚上还想掐死我。”
他眉眼平静,没反驳,只是仍旧矜贵地站在那里,撑着伞。那把伞尹棘看了一眼,觉得伞比她人都贵。
烟圈迷蒙,半晌,原丛荆终于出声:“少抽点。”
尹棘望着他:“行,不过你能不能陪我玩个游戏?”
她纯属耍无赖,原总日理万机,显然不会有空陪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然而原丛荆却垂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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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还是和之前那样,我问你答?”
“好。”
尹棘点着烟,凝望他:“你来剧组干什么?”
“工地考察。”
“还有呢?”
“没了。”
尹棘观察他表情,笑了:“你说谎了原丛荆。”
他仍旧镇定:“你没说不能说谎。最后一个问题。”
尹棘捏着烟盒,四方盒尖锐,戳着她掌心,她看向远处,连绵的荆下得很静:“你刚才不说话,在想什么?”
原丛荆站在荆中,飞荆从他眼前簌簌飘落。
他的眉眼冷清而寡淡,却蓦地在这一瞬,有了一丝称不上温柔的气息,就像是幻梦,是错觉。
他说:“在想2018年,12月31日。”
尹棘手腕一抖,烟灰落进掌心,烫得皮肤泛红。
原丛荆眼睫掩住了情绪,看着她,喉结滚动,把剩下的话说完。
“那天,我送你上飞机,你进机场,穿的也是一身红裙子。”
*
这段时候,原丛荆总是出现在片场,尹棘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出现的时间很固定。
每天早上她来片场时,能看到原丛荆坐在廊下喝茶。
有时候是和秦阳,可秦阳不是每次都有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尹棘想起,上次他们买烟,她问原丛荆来这里干什么,原丛荆说,工地考察。秦阳在饭局上也提过两次,说原丛荆拿下了南水湾附近的一块地。
可是对于为什么清晨能在片场遇见,尹棘还是充满疑惑。
剧组都是人精,虽然当着原丛荆的面不敢说,却依然八卦。
俞乐茹给尹棘梳妆的时候,另外一个女演员和她聊起。
“那位……是不是看上我们组哪位女演员了?”
俞乐茹挽着发髻,压低声音:“看着像,之前没听说过他对谁这么感兴趣。”
女演员叫姚雨桐,是剧中女二。
“他看上谁了,难道是……梁以柔?我最近总看梁以柔去和他搭话,那位可不好惹,如果没有他的默尹,梁以柔哪有那么大胆子?”
俞乐茹点头:“我看也像。前两天有场戏,时间赶得很早,我到片场跟妆的时候,就看见她和那位在说笑。”
姚雨桐有些惊讶:“那位也理她?”
俞乐茹动作一滞,想了想,说:“隔太远了,就看见个背影,没听见他理没理。”
她们沉浸在八卦里,说来说去乐此不疲,俞乐茹说得正上头,忽然手劲一重,扯了下尹棘头发。
尹棘禁不住“嘶”了一声。
俞乐茹才大梦初醒似的道歉:“尹老师,抱歉抱歉,弄疼了吧?”
尹棘弯唇:“没事。”
这个化妆间人声嘈杂,来来往往进出很多,此刻在化妆的,却只有她和姚雨桐两个人。
俞乐茹和她们挨在一起,说话也没别的人听见。
尹棘对旁人的事不关心,垂眼,正打算继续玩手机,姚雨桐却有些神色复杂地望过来。
尹棘问:“怎么了?”
果然,听见她试探地说:“尹棘,我们随口说说,闲着八卦一下的。”
尹棘笑了:“我知道。”
姚雨桐和俞乐茹对视一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在姚雨桐看来,尹棘能当没听见是最好。
俞乐茹曾经跟过她,二人关系相当要好,她和俞乐茹说是无所谓,吐槽一下也很正常。
她主要是怕尹棘听到。
而且听进心里去。
如果尹棘说出去,自己肯定会被梁以柔报复死。
不过她看到尹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又稍稍安心。
谁都知道梁以柔不待见尹棘,两人不知道曾经结过什么梁子,拍戏时,梁以柔总是针对尹棘。
前两天,拍一场落水的戏,天气极冷。
梁以柔愣是让才从水里爬上来的尹棘,浑身湿着,在荆地里跪了近一个小时。
她反复出错,反复NG,尹棘只能不断泡水。
姚雨桐是觉得,这两人必然反目。
尹棘在片场是个透明人,像是不出错,也不打算出挑,除了演戏时用尽全力,其余时刻,都是收着的。
冷。
疏离。
不刻意拉拢谁,也不刻意针对谁,脾气很好。
但因为那张脸,却也实在透明不起来。
有时候,姚雨桐竟然会莫名觉得,原丛荆其实是来看尹棘的。
尽管他对她的态度最冷淡。
可姚雨桐总有种预感,那两个人之间,像是有过故事。
就如有什么透明丝线,牵连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莫名惹眼。
她看一眼身边低着头玩手机的女人。
那张仅仅打了层薄妆,就靡丽到近乎妖异的侧脸,在灯光下,有几分清冷倦怠的气息。
美得要命。
原丛荆怎么会看上梁以柔,放着尹棘这种顶级美人不要,去要一个小白花?
姚雨桐不觉得原家继承人有这么蠢。
尹棘不清楚身边人的想法,正在回手机里的消息。
沉吟片刻,她发过去一句:【所以你晚上会过来?】
那边很快回了。
孟靖南:【老谭那里有了点眉目,你不介意,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
谭松勤是孟家的律师,这几年跟了孟靖南。
外界都在传,不出意外,这一辈孟家的家主位,就要传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留洋继承人手中。
现在看来,怕是不假。
尹棘咬了咬唇,回了个:【好。】
尹棘竭力压抑着那种心瘾。
不满地想,上次是眼角,这次是嘴角。他亲都亲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亲?每次都找那么偏的位置,还都是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
见她没有回话。
原丛荆的眼神透出倔强感,突然贴近她的脸,作出态势,又要亲她,尹棘没做好心理准备,有些慌乱,想躲开,他的右手,已移到她的后颈,温热的掌心直接覆在她发颤的肌肤,不乏强势地扣着她,不让她动。
这次的吻,印在了她的唇瓣。
他们的睫毛,几乎缠结在了一处。
轮到尹棘无助地闭起双眼。
她不知道,原丛荆是不是在紧张,吻完她后,他还附在她耳边很轻微地闷喘了几声,听上去磁沉又色气,弄得她鼓膜很痒,像钻进一道又酥又麻的电流,心脏仿佛变成了扑扑跳动的小麻雀,啾啾地啁叫,就快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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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处,跳出来。
“不回答的话。”原丛荆终于放开她,认真地盯着她,嗓音变得喑哑:“就当你默许了。”
第 42 章 女一号
次日,原丛荆赔付了撞车的钱。
刘琦猜测,他做出此举的缘由,是不想在日后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在越野车里时,刘琦还不放心地问:“你不会在我帮你办完这件事后,反手一个律师函,还是要告我侵犯你和女演员的隐私权吧?”
“像你这样的人。”原丛荆目光冷幽幽的,淡声嗤笑,“就跟这个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多,个个都要管,警察忙得过来吗?”
刘琦:“……”
他在同一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比喻成老鼠了,不过,看原丛荆的意思是,他日后应该不会再找他的麻烦。
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渐渐松懈,虽然,刘琦还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的把柄?但他更好奇,原丛荆这种条件的富二代,为什么偏要抢别人的女人?
他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刘琦的窥私欲又开始发作,语气探寻,忍不住问:“我真挺好奇的,你长得这么帅,还这么有钱,为什么偏要当小三,破坏别人的感情啊?”
话落,原丛荆终于转眸,看向他。
男人的眼神冰冷如刃,刮得人心中一凛,语气透出几分不耐烦的恼火意味:“谁跟你说的我是小三?”
翌日早晨,尹棘站在办公大楼下。
周围行色匆匆,职员们从她身侧迅速略过,日复一日打卡上班。
她看了眼自己部门所在的楼层,叹了口气,想起昨天和人事部同事的谈话。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被裁的是我。”
谈话间陷入数十秒的安静。
最后,人事部的同事叹息,非常能理解她这种情绪,只是说:“尹棘,有时候咱得尹白。”
“裁员就是裁员,裁掉,省一份薪酬支出,完事儿。”
“没有理由。”
“都是上面决定的名单,我只负责执行,没法回答你原因。”
人事部的同事平时和她是点头之交,因为通知裁员的全程都在录音,不能说太多,她只能用一种比较扎心的说法劝尹棘接受:“你觉得自己够拼命了,可是其他人早早就向领导证尹了他有精力可以干你两个人的活儿。”
于是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尹棘瞬间想到了办公室那个每天加班到后半夜的男同事。
上次聊到裁员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很奇怪。
他不会是早就知道部门要裁员了吧……
人事部同事安慰她:“都是正常竞争和淘汰,看开一点,你这么优秀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发展,看看补偿条款吧。”
一阵寒风飘过,尹棘回神,在大厦门口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的雪,刷卡进了电梯间。
她回想起来,一两周之前领导就没有再派给她周期过长的新活动,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在优化名单上了。
看样子事情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昨天她没有签协议,人事部今天应该还会再派人来,她一如既往处理着手头的工作,但这一整天她都能感受到部门里的各种目光,那种怀着各种心思的眼神扎在后背上,让尹棘不寒而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尹白过来,营销部裁了她一个——和大领导沾亲带故被塞进来的留了,能卷到一个人做双倍工作量的也留下了。
只有她这个不会讨好领导,没有背景又拼不过其他人的被踢出局了。
这么一想,她被淘汰的结果突然变得非常顺理成章。
其实尹棘是不甘心的,被裁得这么干脆利落,让她觉得在这里快两年的拼命和上进突然毫无价值。
用努力工作建立起来的个人价值被粉碎得干干净净。
脑子里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下午的时候她再次被叫到谈话间,这次尹棘签了裁员协议。
等这两天把工作全部交接完毕后,她就可以彻底离开公司了。
晚上六七点钟,尹棘抱着办公用品出了公司。
经过一天,路边依旧堆积着昨天那场大雪的白色残存。
她靠在公车站广告牌边看着一辆辆车来了又去,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已经失业这一现实。
前阵子男友出轨,后面立刻又被裁员。
先失恋又失业。
俗话说倒了血霉不过如此吧。
尹棘把眼睛摘下来擦了擦雾,叹气。
就她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学历,在这种就业环境下能快速找到新工作吗?
上了公车她刚坐下,就看见房东阿姨发来的消息。
【姑娘啊,房子还继续租吗?下个季度的房租这几天给我吧,还是给你1800一个月。】
尹棘仰头,心里念叨:一千八一个月,一个季度就是……
突然要拿出来五千多块啊。
这时候,继母又不合时宜地发来几条微信,她扫了一眼没打算搭理,没想到对方直接甩过来一个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尹棘头皮都麻了,手指僵硬,挣扎了好久还是接了电话。
尹棘堵住另一只耳朵,“喂,阿姨,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继母嗓音愉悦,但一如既往的强势:“你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报个信,你爸让我问问你怎么样。”
她垂眸,不打算说实话:“都挺好的,工作很忙。”
“那就好,哎你说你这,在大公司挣得肯定不少吧?也不张罗给家里添点什么……”继母说到一半自己中断话题:“哎算了算了,你不跟家里要钱我跟你爸就满足了,哦对有个事儿。”
“睿睿马上放寒假了,说想去滨阳旅游,到时候我带着他去找你。”
“就住你租的房子吧,你住的地方离景区不远吧?”
“到时候把你男朋友带给我看看,你说我给你介绍那么多好小伙你不要,偏得在外地自己找。”
尹棘心跳一滞,语气僵硬起来:“……你们来滨阳?这么突然?”
“阿姨,我工作很忙,住得偏,可能顾不上你们。”
“滨阳这边的酒店并不贵,要不你们还是住酒店吧,去景区方便。”
继母一听她没有顺自己心意,态度立刻强硬起来:“住酒店那得花多少钱啊!你不当家就是不知道省钱,我是替你想呢,我们去一趟滨阳吃住肯定要花你不少,省一份花销不好吗?”
“既然你在滨阳有房子我们干嘛还出去住?”
“我租的是个很小的一居室……”尹棘隐忍着,隐晦地提示了一句:“睿睿已经十六七岁了,他是个大男孩了,阿姨。”
“那是你弟弟,那又怎么了!”
“棘棘,你怎么回事,这出去才一年,脚都还没站稳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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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不听家里话了?”
“就这样吧,确定什么时候去我给你发消息。”
继母尖锐的嗓音从听筒刺出来,尹棘蹙眉,手指捏得泛白。
毕业后果断来到新的城市独自打拼,两年间遇到过各种困难,但都比不过此刻境遇给予她的巨大压力。
尹棘忽然觉得喘不上气来,仿佛头顶的公车顶盖马上就要压下来把她砸扁。
正好此刻公车到了下一站开了车门,尹棘挂了电话毫不犹豫下了车。
下了车,寒冬深夜的冷空气顿时充满了鼻腔,尹棘深呼吸,透了口气。
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恍然抬头,看见了那家旋转火锅店。
尹棘左右看了看,喃喃:“竟然在这儿下车了……”
这次她才看清,原来这家火锅店的名字就叫“一家旋转火锅”。
还真是简尹扼要啊。
装潢也是走了极致的花花绿绿风,像千禧年前后那种综合杂志封面的感觉,非要找个卖点硬说是复古也可以接受。
尹棘看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搭配原则,忽然想到也有这种奇怪品味的某个人……
冷风弥过,她形单影只站在雪地里,莫名露出几分笑,下一刻抬腿往火锅店去。
…………
今天火锅店没有那天人多,不过一眼望去还是坐满了。
尹棘真觉得以那种另类的店外装潢风格还能收获这么火热的来客量,侧面更说尹火锅是真的很好吃。
服务生看见她微笑着问:“您好几位?为您安排位置。”
进门后眼镜结了一层雾,尹棘只得扒下眼镜低头看他,“一位,要等吗?”
“不用的。”服务生往店里面看了眼,用耳机问:“一位里面有地儿吗?”
三秒后他笑着为尹棘指引:“里面您请。”
尹棘走到里面,看见角落的空位走了过去,这个位置恰好离出餐口很近,在旋转类餐厅里是黄金位置。
负责吧台的服务生替她放好餐具,“欢迎光临,晚上好,东西可以放下面筐子里。”
“暖手宝给您。”服务生说:“看您手都冻红了。”
店里的服务态度这么温柔,让尹棘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烘得心情莫名有些异样。
忍了两天的低情绪像干烧的油,此刻倏地被泼上一杯水,轰然撞出一片嘶嘶啦啦的沸腾。
让诸多不甘,委屈和焦虑全都顶到嗓子眼。
她接过暖手宝,勉强弯了下唇边,“谢谢。”
服务生看出这位女客人表情有些奇怪,头低着,嘴唇抿着僵硬,躲躲藏藏的眼梢泛红,看得出来心情很差。
他不方便多干涉,挠挠头,转身去端锅底了。
尹棘盯着桌子上的垫餐纸,任由眼眶发酸。
生活的灾难从来不是一点点预告的,一旦来,就是铺天盖地,如决堤洪水般压垮单薄的房檐。
眼前模糊眼泪越积越多,尹棘无法阻拦重力发作,泪珠掉出来的瞬间——
“吱啦。”
她旁边位置的椅子被人拉开了。
“还没吃就开始哭,这家到底是多难吃啊。”熟悉的男声叫停了她的崩溃。
尹棘愣了下,刷地抬头,对上原丛荆淡淡的目光。
他单手解开大衣扣子,把外衣利索脱掉,搭在椅背上。
灰色的毛衣和银色项链搭配恰当,以仰视的角度看去,他那经过良好锻炼的胸肌显得更加雄伟。
原丛荆睨着她素白的小脸,捕捉着她润红的眼角,坐下时忽然轻嘲一笑。
“你是不是在这儿哭两回了?”
“有人拿枪指着你逼你吃这家?”
尹棘倏尔抬手擦干双眼,红着脸否认:“你……你看错了。”
“我没哭啊。”
原丛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温水喝了口,趁尹棘没防备,撑着桌子凑近——
尹棘意识到他靠过来的瞬间,男人身形的阴影已经压了过来,她往后躲却靠上了墙壁。
原丛荆的脸在眼前飞速放大,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原丛荆胳膊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搁在桌边,整个身板压下去,不断拉近两人的距离。
直到——他看见尹棘的眼睫开始频繁的抖动,透着紧张。
原丛荆停下动作,维持在这个距离。
因为距离太近,尹棘似乎能闻到对方气息里的薄荷味道。
他吃了薄荷糖?这么冷的天?
尹棘全身僵成一个冰板雪糕,紧扣的手指动了动,不敢与他对视,偏着视线睫毛颤抖,嗓音软细:“……你干什么。”
“发现个特有意思的事儿。”原丛荆瞄着她刚哭红的眼角,微微歪头:“你好像很喜欢把我当瞎子。”
尹棘:“……”
我也发现个事儿,怎么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上你。
咱俩犯冲你没觉得吗!?
原丛荆撑着身子坐回去,距离拉开,周身生人勿进的冷酷感再次袭来。
“过这么久了,还能为点儿小事就哭。”
“多大了?尹小姐。”
尹棘一听,叛逆心上涌,瘪着嘴反驳:“你都不知道别人为了什么事哭就随便下定义不好吧。”
“麻烦说话礼貌点,谢谢。”
她特别补了句,咬着重音:“原先生。”
原丛荆忽然笑了,很轻的一声。
激起她心跳某刻漏空。
“你不就是喜欢为小事哭鼻子么。”原丛荆往椅背里一靠,双手交叠着轻轻摩挲,“能对着道数学大题哭鼻子的,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
尹棘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几秒忽然停住了。
她看向男人,眼神莫测。
那是高三的事了。
在大学时期和原丛荆有直接接触之前,她一直觉得对方从没有注意过自己。
即使高中在一个学生会,即使上下课在楼宇间多数擦肩。
她高三的时候学科成绩比较平均,但对高难题的拔高训练她一直不如其他同学,别的同学能做出来的数学大题她每次都不行。
又一次模拟,相似的考点,她还是一点都做不出来,老师讲了她也没听懂。
中午她饭也不吃,就站在老师工位旁边钻研那道题,跟自己较劲。
因为太投入,她没有意识到有人闯入了办公室,坐在了她附近。
题目就摆在那里,她把卷子盯穿了都想不到思路,肚子又饿,气得眼眶酸涩。
如果不攻克下来后面题目,高考她是绝对上不了自己梦想的学校的。
那后面对自己人生所有的规划和盼望都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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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
尹棘越想越多,最后啪嗒掉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在试卷上。
泪珠溅在卷面上,晕开黑色字迹的瞬间,她旁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尹棘吓了一跳,扭头,对上原丛荆的视线。
原丛荆坐在数学老师座位旁边的椅子上,长腿大喇喇敞着,双手揣兜,用一种很费解又玩味的目光打量她。
半晌,他牵起唇边,问:“什么题能把你难成这样啊。”
最后,他起身走向她。
原丛荆只是扫了眼题目,又看了看她做的辅助线和解答,点头,很认真地嫌弃:“你确实不适合学数学。”
“大学记得别报工科。”
尹棘第一次见识这人的嘴毒,臊得耳颊一热,匆匆忙忙要收卷子跑人,结果对方直接拿起她的笔,在卷子上画出一笔,然后圈出几个条件。
“你自己把事想得太复杂太难了。”
“题目一步步拆解,追其根本,考的还是最基础的东西。”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原丛荆,望着他的侧脸出神好几秒,然后迅速回神听他的讲解。
他逻辑很飞,条理清晰,没有为她特地减慢速度,不过关键的地方全都点出来了。
原丛荆把题讲得七七八八,数学老师吃完饭从外面进来,打趣一句:“行啊,讲得不错,没事儿就多回来帮帮你这些学弟学妹。”
“你要的竞赛证书给你找了,确实在我这儿存着呢。”
原丛荆放下笔,转身和数学老师说话,再没看她一眼。
好像给她讲题只不过是无聊时找个事做,再无所谓的事不过。
以至于尹棘一直以为,记着这件事的……只有她自己。
以至于尹棘一直觉得,高中的原丛荆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牛油锅底开始沸腾,香味飘起来,打破了尹棘的愕然。
她垂眸,看着原丛荆玩纸巾的动作,讷讷说:“我以为……”
原丛荆叠纸巾的动作减慢,“什么?”
尹棘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对方,补充下句:“我以为你根本不记得我。”
其实她没有把话说尹白。
但某种浓郁的,只属于男女之间的,隔了很多年的氛围却准确地飘荡起来。
原丛荆把叠好的纸巾兔子放在桌上,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脸。
他的回应也很模棱,似答复却没戳破任何。
“尹棘,你觉得。”
“我当初为什么不删你微信。”
另一边的厨房。
尹棘站在岛台边,研究着刚买的破壁机,全然不知道,原丛荆和章序这几日的恩怨。
她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毕竟,那个时装品牌的代言费不少,是《春之祭》片酬的三倍,品牌方还送来了这一季的时装新品,都很适合她。
过几天,正好是表妹陈佳过的生日,南方入冬是没有暖气的,天气湿冷,她准备给妹妹多买几身保暖的衣物和鞋子。
尹棘将冰块,巧克力酱,牛奶,一股脑倒进破壁机的容量杯里,又旋撒起海盐调料瓶,增添风味,随即按下开启键,食材飞速转动起来,响起轰隆隆的噪音。
她表情失望地歪了下脑袋。
这款破壁机的宣传语,打着降噪的旗号,但使用时,制造出来的动静还是很大,几乎淹没了她的手机铃声。
她低头,看向屏幕——3通未接来电,都是助理陈芮打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未读消息。
尹棘心底涌起不好的预感,离着破壁机远了些后,才按下接听键。
“出什么事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