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实在不行就让鸣泽搬到书房去住,把那个房间留给你嘛,自己出去住多费钱啊!”婶婶也发话了,罕见地带着笑脸,语气温和。

换作什么心灵鸡汤文艺片里,这大概是拍烂了的熟悉的人准备离开时,意识到不能缺少的挽留桥段。

但这是现实,路明非也只能从现实的角度去考虑。

挽留自己?

不,是挽留钱。

叔叔婶婶这些年来的工作薪资基本只能支撑日常生活,要说买奔驰上贵族学校,以及那些能让堂弟路鸣泽有外号“泽太子”的开销,肯定是不够的。

他们靠着的,全都是路明非在这里寄养之后,路明非的爸妈每年打过来的钱。

现在路明非要搬出去了,会不会将这笔钱也带走?要是带走了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这样的担忧,他们自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挽留。

“租房子不用花钱,楚师兄说那是他家里闲置的房子,免费给我住。”

路明非说,“我只需要从爸妈给我的生活费里拿走日常生活用的钱。”

事实上路明非可以连这一点也不要,这笔钱对于叔叔婶婶很多,但对于此时的路明非而言,不过是一个数字。

只要他肯开口,无论苏晓樯、零还是楚子航都能给他弄来。

他这么说,一方面是为了显得合理,另一方面……也算是种试探。

可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有些东西去试探,就像是用米勺舀起阴暗米缸里看似洁白的大米放到阳光下,于是一只只黑棕色的米虫全都从中爬了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行!”婶婶一拍桌子,震得铁架子嗡嗡响,说得斩钉截铁。

“谁知道伱那个师兄是不是好人,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这事肯定有猫腻。我听说最近传销可猖狂了,说不定就是把你骗去传销……”

一旁的堂弟路鸣泽和叔叔都欲言又止,楚子航何许人也他们都清楚,恐怕人家身上的零花钱随便拿出来点都足够买下十个路明非的。

但他们不敢说话,婶婶在这个家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财政大权、军事大权集于一身。

她说话时没人敢反驳,否则迎来的就是分贝高出一倍不止,一次性足以维持半小时以上的撒泼,附带后续可能持续十天半个月的碎碎念,以及隔年都能偶尔翻出来的旧账。

婶婶还在发挥,试图将更多听上去足够拉去靶场让加特林扫射十分钟的罪名安排在楚子航身上。

但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闭嘴。”

声音不大,但在婶婶那格外具有穿透力的噪音中仍然清晰可辨,以至于婶婶真的愣神停住了,她也没想到竟然在自己施展技能时会迎来打断。

“你说……什么?”婶婶不敢置信路明非地看向路明非。

“我说,闭嘴。”路明非面色平静,“你怎么说叔叔堂弟,甚至怎么说我都可以,但你不能侮辱师兄。”

婶婶一怔,而后震怒,尖叫与谩骂眼看就要在下一刻脱口而出,然而她面对的路明非那双眼睛却在瞬间变了。

黑色的瞳孔深处冒出飘忽的金色微光,鬼火般却带来极致的威压,矛枪般的狰狞锐利之气无声扩散,他那平日里看上去柔和的脸此时坚硬如冰川!

婶婶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她被吓到了。

某种身体内的古老基因此时疯狂地活跃起来,在她的大脑里狂敲警钟,那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危险警告,就像是人在野外听到老虎咆哮时本能地战栗。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但路明非已经微微垂眸,再抬眼看时,又恢复到那幽暗的深黑。

这突然的变化让叔叔和堂弟面面相觑,他们也站起身来,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每年打过来的那笔钱里,有我爸妈给我的所有生活费用,还有劳烦你们照顾的佣金……至于照顾得如何,他们并不关心。

因此,我也只拿走属于我的部分,钱打我卡号上就行。”

路明非缓缓起身,“我准备出去住,不是向你们申请,而是通知。

如果有意见,就让我爸妈打电话跟我说,如果你们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的话……当然,如果那样的话,剩下的那部分钱估计很难再归你们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在呆若木鸡的三人面前擦了擦嘴,拿起书包,走向卧室。

最后看了眼熟悉的窗户和床,这个不算大的房间也算是他待了几年的地方,天花板上的哪道印子是怎么来的路明非都还记得。

现在,他就要离开了,而且看眼下这情况,应该永远不会再回来。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有些遗憾,因为那时的他能够牵挂的东西太少。

每个人在世上漂泊就像是风筝,风筝上连接着每一根线都代表着和其他东西的联系,无论友情、家或心爱的人。

当这些线全部断开,人也就和死了没有区别,寂寞的风和孤独的雨会将没了线的风筝吹打得支离破碎,再也飞不起来。

以前的路明非就像是只有几根线的风筝,他飘啊飘,自诩没心没肺但格外在意一切能够珍惜的“风筝线”,于是哪怕在婶婶家过得再不开心,也把这当成了一个“家”,一条风筝线。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他不是当初的风筝了,他已经进化成一架喷气式战斗机,后面连着不知道多少条输油管道!

区区一根风筝线,已经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断也就断了吧。

兜里的手机忽地开始振动起来,路明非回过神,按停手机来电,提起根本不需要怎么收拾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楚子航送给他的衣服。

收拾起来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也没留下什么东西。

他走出卧室,与仍然呆立的三人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话。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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