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亚丝娜小声询问郝浪。

郝浪眯了眯眼，道：“从痕迹来看，大概就是出来跑马，然后马被隐藏在雪面下的障碍物给绊了一下，现在马腿折了，这匹马等于废了……我估计这马的意义不一般，不然以他的身份，不至于这么痛苦。”

“他是谁？”亚丝娜把眼看向跪倒在马边的少年。

“洛丹伦的王子……就是你刚才去过的那座城、还有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未来的主人。”郝浪遥望着下方的少年，看着对方俯身拿拳砸着雪面，大吼哭泣的样子，低声道：“我和他的关系很差，并且绝对没有缓和的可能……另外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他交往太深，虽然没想到会到如今这一步，但也确实没想和他做朋友，因为我怕到了某些关键时刻，万一我们有交情的话，我可能会心软……”

这一番话，亚丝娜听得半明不白，可她还是大致理解了郝浪想要表达的意思。

两个人站在雪坡上安静观看。

小唯拉住郝浪的裤脚，也在旁边探头探脑---只是在听到下方的少年和郝浪‘关系不好’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有些血腥，赤红的瞳孔中也闪过危险的光，后来被郝浪拍了一下脑袋，她才把这些东西收敛，转而又变成了那副乖巧听话且举止优雅仿佛小大人的样子。

‘噗哧！’

下方传来金属穿透皮肉的声响。

不知在何时，那名原本嚎啕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然后手臂颤抖着，用他那还未杀过一个敌人的精致长剑刺穿了倒地战马的脖子---他扭过头没敢和战马对视，也就自然无法看到，直到最后一刻，那马儿眼中依然存在的友善和眷恋。

“……”

这个变化让亚丝娜摒住呼吸，良久才像释放压抑般喘了口气。

郝浪沉默片刻，看着下面的少年费劲地开始挖坑，看起来是要把战马埋了，郝浪点了点头，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吧，亚丝娜，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去达拉然。”

亚丝娜牵着小唯跟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这人怎么这样……”

“他做得没错。”郝浪摇摇头，从地上把之前丢掉的那个皮袋子捡了起来，重新背在身后，道：“身为一匹战马，如果失去了上战场的资格，也不能陪在主人身边，那么它自己也会痛苦，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从这一点上，我反而觉得，阿尔萨斯毕竟还是王室走出来的男人，他身上还是有着值得表扬的东西。”

“风行君觉得他做得对？”亚丝娜诧异地看着郝浪。

“对！”

郝浪很肯定地回答，随后弯下腰，捡起另外两个装着点心的纸盒子，放到亚丝娜手里，道：“但世界上的事情，不是说你一次对，就能每次都对……我个人没有和马匹这类坐骑结下过深厚友谊，所以对我来说，失去了作战能力的战马，我杀它是为它减轻痛苦，我会悲伤，却不会后悔，因为我觉得那匹马本身也会感到欣慰，但……”

“……但？”

“但如果下一次的对象，不是马呢？”

郝浪抬头看天，雪花飘落，让他有些看不清楚。

“如果下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马，而是一个人，那该怎么做？如果那不是普通的人，是他至亲的人、最爱的人，又该怎么做？明明都是一样的道理，可如果每一次都沿用同样的手段去解决，这是对，还是错？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绝对的理性很多时候并不能带来好的结果，也未必能被人接受。”

“这是「非人」呢……”亚丝娜轻声叹息。

“没错，是「非人」。”

郝浪点头赞同，又忽然笑了：“反正我要是变成那匹马的状态，我是不愿意去死的。因为我知道活着就有希望，而且只要活着，哪怕变成怪物，我也会守护在你们身边，用我最后的力气去保护你们。我才不要被你们说着‘不想看你痛苦’然后流着眼泪一剑捅死，那太可悲了，就算死皮赖脸苟延残喘，我也想多陪你们一会儿……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

“嗯，我相信……”

亚丝娜温柔地微笑着，明明郝浪所说的已经有点偏题，可她却没有纠正的意思，因为她喜欢听郝浪这么说。

下方传来洛丹伦王子发泄般的喊叫和嘶吼声，上方的亚丝娜和郝浪则默默对视，然后越靠越近。

旁边的小唯又一次瞪大眼睛。，她看着郝浪和亚丝娜的唇瓣相触在一起，然后亚丝娜从眉梢到眼角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甜美到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