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客。
二十几年前,他和当时还是一个普通人的钟表客在大学相识,那时他只把对方当作一个普通的朋友对待,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平时来往较多。
然而在偶然间被对方识破了义警的身份后,一切都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我是该叫你柯尤庆,还是说……青鸦?”
记忆中,当时正下着一场瓢泼大雨,那个青年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对着他无声低语。
“青鸦,他害死了我的家人,让我体会到了一无所有的感觉;
“柯尤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伱让我觉得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或许不管现状再痛苦,只要熬过去,生活就会慢慢地好起来。
“而你现在告诉我……你就是青鸦?”
柯尤庆那时并不清楚事情的起因,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年呆立在雨幕中,良久,从被雨水打湿的额发中抬眸望向他。脸上阴晴不定,嘴角缓缓咧开一个似怒似悲的弧度。
片刻后,他俯下身来,缓慢地从书包里取出了许许多多的乌鸦标本,小心翼翼地将其一具一具地摆放在地上。
它们大多被撕裂得残破不堪,不忍直视,留下了一道道锋锐的刀痕,像是有人曾在它们身上倾泻过怒火。
“我们会再见面的,以另一种方式见面……”
“既是朋友,也是仇人。”
撂下这句话后,青年歪了一下脑袋,举起右手握着的一块钟表。
他的食指缓慢地摁下钟表上的按钮,随即在咔哒咔哒的音响中,他的身影倏然间消失在雨幕中。
像是从上天手中偷走了那么一秒钟,又仿佛被从天幕倾泻而下的千万吨雨点吞没殆尽。
从那天起,柯尤庆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朋友。
但在不久之后,随着那个青年的失踪通报在全市传播开来,一个自称为“钟表客”的身影开始在环京市内出没,大肆猎杀着超英协会当中的超级英雄。
短短一周内便有数十名超英死去……
此后的二十几年里,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反复纠缠,时而像是久而重逢的老友,时而像是互相憎恶的仇敌。
青鸦曾想过,是否由自己一手促成记忆中那个如羔羊一般温顺平和的青年成为了未来的钟表客,但他只能一次次地在脑海中磨灭这些充满了痛苦与愧疚的思绪,尽可能地在现实中弥补着那些过错。
可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他从未抓到过钟表客,因为钟表客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为憎恶,同时也对他最为了解的那一个人,所以每一次都能游刃有余地从他手中逃走。
像是在玩一场猫鼠游戏,在这场游戏里受伤的永远不是两个主角,而是那些无辜的人。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幕让青鸦再一次回想起了那个名字。
骰子怪人的气质,与那年初出茅庐的钟表客如出一辙:疯狂,怪诞,做事毫无逻辑,却把某一个超级英雄当作朋友,把他玩弄于掌心之中。
蓝鸮与骰子怪人的关系,仿佛就和当年的他和钟表客一样。
青鸦这样想着,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循环圈。往事总会重演,告别的事物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低垂着头,深嘶了一口浑浊的空气,随即缓缓放出鸦群,使它们托举起了车正晨的身影,便挪步走出了这座废弃工厂。
近黄昏时分,超英大厦第五层,工作人员专用餐厅。
这座餐厅装裱得极尽奢靡,随处可见繁复华美的装饰,可穹顶却用冷色调的白炽光点缀着这一切,使得整体观感十分违和。
这一会儿,蓝鸮正和白金之翼等人坐在角落,围着一面铺着华贵桌布的桌子默默地喝着下午茶。
蓝鸮挪动目光打量着四周,只见不少端着餐盘走向原位的超英、排队等待着取餐的司令官、甚至是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在暗暗向他投来目光。
自从看到青鸦亲手救下他后,整个超英协会的人员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原本他们还在私下打赌,不少人都认为青鸦应该鸟都不会鸟这个不知死活的模仿者。
但刚才那一会儿,他们想都没想到青鸦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救了蓝鸮,还顺带着提醒他了一句:“以后做事要经过大脑。”
于是大伙终于开始重视这个来历不明的红蓝猫头鹰,纷纷好奇起了蓝鸮的身份。
有人说蓝鸮或许是青鸦亲戚家的孩子;有人说青鸦是一名大学教授,蓝鸮是他的学生;
有人冷笑着说,如果青鸦有一个儿子,那他的儿子应该差不多到了可以穿上战服的年纪了,懂我意思吧?
其他人纷纷驳回他这个想法,说青鸦那种怪物能组建一个家庭那我直接吃屎,你说他收养了一个孤儿还更有说服力。
有人还说,就算他收养了一个孤儿,在青鸦的耳濡目染下一定会成为那种性格极其孤僻阴郁的怪胎,蓝鸮对比之下可要阳光多了,一看就不像青鸦带大的人。
蓝鸮叹了口气,收回了投注在周围的注意力,一边用银色的勺子吃着雪糕一边问:“所以是什么情况,车司令还好么?”
念力修女答:“青鸦把他救出来了。说是他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送入了中央医院。旁边还有一堆超人种保镖守着,暂时不用担心他。”
“哦,那他们不用拉我去问点什么吗?”蓝鸮微微凑近脑袋,小声问着。
“你把头移开点。”修女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鸟喙快啄到我的脸了。”
“哦哦。”
“我劝你把头盔上的这东西去掉,否则可能会有人告你性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