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门。
众人彻底离开了现世,前往位居过去的“旧日之海”。
这是和渊下宫一样,不和现世连接的海。
“还真是……一点文明的遗迹都没有遗留下来呢。”入口处,小白叹息,看着周围墨绿的海草在幽深海域中飘荡,蓝色汐藻随波逐流。
安提库旧港。
繁荣的王城巨港变成了沉入海底的岩窟。
散入海中的乐章,似乎带来那古老的钟声,想要穿破海水的阻隔,让迷途的灵魂找到返乡的道路。
“在古时,从安提库港出发,沿着御道继续前行便是马其莫斯,那里是雷穆利亚英勇的战士们生活的城区。”
“宏大的神庙与竞技场皆以巨石雕砌而成,用来纪念城市的荣光与胜利。高耸而坚固的巨墙上装饰着琉璃与黄金,青铜与大理石的雕像摆的到处都是,黄金、香料与各地的特产在市场里堆积如山。”
随着在深水之中不断前进,众人终于看见文明的痕迹。
断裂的石柱和水道,沉没海中的神庙……
“呜——”一道悠长的鲸吟,吓了芙宁娜一跳,反应迅速的从牵手变成抱着姜逸的臂膀,看着之前见到过的庞然大物,那旗角狰狞和背鳍锐利的发光鲸鱼从脚下忽然出现,不紧不慢地向前游动,消失在水中。
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怖感久久不散。
克雷薇鄙夷了一下树袋熊一样挂到姜逸身上的神明,水神在水里,被水生生物吓到了,好可怕的笑话。
姜逸“呃”了一声,看着当作无事发生,从他身上下来的水神。
你这和露景泉的广场一样平啊!下次还是别抱了。
“你……看我干嘛?就像人类可以打过蟑螂,但是突然看见也依然会吓一跳一样,这……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啊!”芙宁娜觉得姜逸的眼神好冒犯。
“对!对吧,琴里……”她本来还想要找补一下。
却发现这孩子好是沉默。
作为壁炉之家的孩子,不可露出恐惧的孩子,实在无法和芙宁娜大人共情啊。克雷薇只能含糊点点头。
给神明一个面子。
“看吧!琴里也赞同……”芙宁娜洋洋得意。
三十六计之——屡试不爽、转移话题也再次用上。
“对了,小白,已经是共同作战的伙伴了,你没说过自己是怎么成为小白的呢,从卡西奥多……”她带着好奇开口。
“我……”卡西奥多无奈,自己最初的介绍明明是“乌兰诺珀里斯的乌兰依代”啊。
“这是多亏了至尊将我的灵魂从大乐章中分离出来,使我获得自由的意志,可以在许多不同的躯体中穿梭,自由变化身形。”
“那时,我曾有过许多不同的名字。”
“名字只是代号……你们称呼小白就小白吧。”
“听上去,还是有点在意的嘛!”满足了好奇心的芙宁娜撇撇嘴,不再开口。
因为姜逸身上缠绕发光的乐谱,开始引动旧日的声音。
“……依循大调律师波爱修斯之令,封锁安提库港与雅努斯之门,不得延误……
“……为了帝国,为了神王,为了人类的文明……”
声音带来旧日的影像,芙宁娜看见诸多魔像在奔跑。
“……依循大调律师波爱修斯之令,依循至尊至圣至善之音律,第五‘促弦者’军团即日起停止一切针对龙裔的敌对行动,准其前往切萨勒姆宫……”
众人进入了一道速度极快的洋流,在洞窟之中穿梭,发光的巨大鲸鱼再次出现在众人前方,好像在指引人们去往通道的尽头。
“……待龙裔通过后,增派第七‘天乐’军团与第九‘祝言使’军团至此,封锁安提库港,以免北境蛮族发起袭击,搅乱会谈……”
卡西奥多听着声音,露出惊讶之色。
这是帝国灭亡的前夕。
“灾难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王城,后来的事情都是听说的……”他眉头皱起,“为什么这里的命令中透露的消息是……龙裔和雷穆利亚进行会谈?”
“有什么不对吗?”芙宁娜问道。
“至尊的确有一位龙裔朋友,那是恶龙……至少在我眼中是……他在我们雷穆利亚人与枫丹人决战的关键时刻发起了叛乱,率领蛮族与暴虐的龙裔抵达‘马其莫斯’,试图攻入至尊所在的内城‘卡皮托利姆’。”卡西奥多愤恨道,“他的背叛,一直是我认为的,雷穆利亚灭亡的原因之一。”
“啊这……”芙宁娜撇过脸,差点忘了,枫丹人在雷穆利亚人眼中是反派啊。
“……抱歉,没有针对你们。”卡西奥多道,“水的主人接纳我们进入她的国度,我一直很感激。”
“比如,镇上那个空想俱乐部的成员,就是雷穆利亚人的后裔,当初他的先祖跟随我加入新的国家,成为了普通的枫丹人。所以夺走枫丹人灵魂的乐章对他无效。”
虽然灵魂没有被夺走,但身处被梦境笼罩的城镇,精神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或许,在这片海域,还能寻找到记录了他祖先记忆、而无处凭依的旋律,所附着的魔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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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芙宁娜点头,“在如今的枫丹也有那已经化作故事与歌,不知真假的历史改变的各种戏剧。”
“比如,魔像军团的残兵仍在日光无法投射之处与龙裔缠斗……但是最后的弓手、亡国的骑士与落单的龙裔,在某时刻达成了和解的协议。”
卡西奥多没有评价这荒唐的戏剧,但当时人们告诉他,的确是持弓的军团去前往抗击龙裔的,对雷穆利亚人来说,弓弦就是琴弦。
而在历史演化中,最后变成了枫丹人说的心弦。
姜逸自顾自的弹奏,享受那古老的史章。
“……依循大调律师优恩尼娅之令,依循至尊至圣至善之音律,第六‘乐诗’军团即日起交由大调律师波爱修斯整谐,戍守切萨勒姆宫……
“……按照第六军团扶绥蛮族的怀柔传统,接待来访的龙裔,不得表现出任何敌意……”
巨大的发光鲸鱼怪鱼,依然在众人前方游荡。
发现这庞然大物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芙宁娜也逐渐不再害怕。
“从这些命令来听,好像有什么隐情……”
“这些龙裔似乎不是来叛乱的……而这里的命令倒是透着阴谋的味道。”作为久泡歌剧院,见证了枫丹无数犯罪手法的神明,芙宁娜有洞悉犯罪者心思的“慧眼”……嗯!是自夸的。
急速的洋流终于带着众人冲破洞窟,来到满是砗磲,粉色贝壳,鱼群的广阔海域,嶙峋的怪石组成了海底如林的山岳。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条石化般,静止在海域中,被三条粉色的锁链,缠绕的怪鱼。
“这……这不就是一直飘在我们前面的那条鱼吗?”芙宁娜错愕,“那条鱼……是从这条鱼身上跑出来的……”
因为她发现之前的发光怪鱼在这里消失了。
“那就是恶龙。”卡西奥多道,“斯库拉,一条稍微厉害些的龙蜥,曾经侍奉至尊,后被波爱修斯镇压并封印。”
“当然,他自称是古龙之后统率龙裔的亲王。在众水的主人还蛰居深海之时,是不会有新的水之龙诞生的。所以他其实不复龙之名。”
因为心中带着对历史的疑问,他尽可能客观的描述这心中缺乏教养,野蛮生长的族群。
“我们在城堡,在深水见到的形体,应该是斯库拉从那石质监牢的裂缝中逸散出来的思绪。”他轻哼,“他怕是早就注意到了我们吧。封印在这里这么久,好不容易察觉外面来的人,当然会想办法吸引我们。”
克雷薇张大嘴巴,她从来没听过长这么大的龙蜥,而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应该说,能在封印后依然作妖的,都不容小觑。
“那一日,黑暗幽冥,密云乌黑。鲜血填满了瀛海,尘寰化作灰烬。西比尔所预言了的审判到来,之后被封印的恶龙随雷穆利亚一道沉入深水,至尊也从此不知所踪。”卡西奥多也是第一次下来探寻这旧日的国度。
“当时至尊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就算天罚降临,至尊也不应该死去,因为至尊其实不在天罚当中。
“残留在深水的这些乐章之中,有雷穆斯的意志和记忆,也有他的指引演化的梦境。”姜逸听着过去的声音,“你的疑问可在前方得到解答。”
“什么?”卡西奥多不可思议。
这份让人激动的真相也证明了一件事,至尊的确已经死了。
“释放这位龙族的亲王吧!他并非你们雷穆利亚的仇敌。”姜逸的脚下出现音符凝聚的阶梯,让他在水中迈步前行。
他也是半个龙蜥之主,渊下宫龙裔承认的龙君。
“去吧!卡西奥多……”姜逸第一次称呼对方的姓名,“第九军团的魔像还在这片水域的洞窟,镇守封印。”
“其他军团的灵魂也残留在此处,无有安息。”
“他们非被乐章禁锢,而是和波爱修斯一样被自己的执念束缚。”
“他们有人在记忆中进行了数千年的战斗,数千年的守护;也有人徘徊于数千年前的过去,迷失在错误和黑暗之中。”
“残害无辜,掠夺财富,法无禁止皆可为。法是至尊,是‘福波斯’,是尊贵的调律师。”
“‘福波斯’的演奏几次中断,在无法聆听到‘福波斯’的指引后,可怕的盲从诞生了。将波爱修斯的命令与‘福波斯’的律令等同,将其视为至尊的化身,一切语言皆是至尊的谕示……就算至尊曾经下令禁止了这残暴的行为。”
“可悲。”
“他们潜意识察觉到了不安,但无人为其解惑,无人将其阻止。因为黑暗已经遍布了高海的军团。”
“将评判标准交给‘福波斯’和‘调律师’,无法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又何以发出反抗命运的乐声。”
卡西奥多转身向着一条锁链的尽头而去,克雷薇读懂了姜逸的话语,主动跟上帮忙。
芙宁娜左右环顾,咳咳!还是跟在姜逸身边安全。
这地方还有这么多魔像啊!
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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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的话语依然传在卡西奥多耳中。
“你必将被认出,但面对魔像军团对战争结果的发问,你无需沉默。”
“失败,并非可耻之物。”
“你们的军团,那优秀的军人比你们想象中更加优秀。”
“他们曾向天命举起刀剑,他们创造的事业挑战了高天的律法。面对那个预言,他们奋起反抗……对抗那连伟大的神明都无法违抗的命运。他们走上了歧途,他们遭遇了背叛……但一切努力并非徒劳,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铭刻在世界的‘历史’之上。”
“并且……化作‘人理’的一部分。”
“我以‘人理’之名,向相信内心深处的抉择,反抗命运的勇士宣告,你们已经化作了突破命运的基石,请再坚持一下……和我等反抗命运之人,同享胜利的荣光。”
“我将为你们演奏新的乐章。”
点点光辉化作星光向着四周洒落,绝美的音符在姜逸身边跳跃,在编织突破命运的崭新序曲。
“过去、现在、未来的英灵,将为所有人加冕,自由的王冠。”
封印的锁链缠绕,三个方位,三根特殊乐器状的石柱上,需要乐章之力的共鸣才可解开。
此刻,卡西奥多和克雷薇不过是去见魔像军团的见证者。
那石柱已经在奏响乐章,解开那古老的封印。
引动那旧日的记忆。
“人理……”多么恢弘沉重的词汇,卡西奥多听着姜逸的介绍,却无法升起怀疑之心,因为所有人都是人理的一部分,可辨认那伟岸的身影。
他比至尊更加伟岸,更加不可思议。
属于过去“福波斯”的不和谐音符在水中激荡,带来过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