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脸庞只隔了不到半个拳头的距离，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长乐看到了。

明月的肤色煞白，眼眸浑浊涣散，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表情冷淡，又或者说，脸上压根就没有表情，像是一具刚活过来的尸体。

看待她，与看待尘寰世间的尘埃草木并无差异。

“观，观察你？”长乐有些不解，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好好注意你的周围发生了什么。”

李陌提醒道：“不止是周围，包括我本人，也在观察范围内，我需要你在危机解除后，告诉我一些我无法察觉到的东西。”

“嗯。”长乐说道，“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能做到最好，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绝对不要和任何妖魔的眼睛对上视线，尤其不能。包括我，我们最好也不要再对上视线。”李陌反复强调了对视规律。

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处理掉门外的鬼，屋内又多出一只鬼来。

笔记本只给出了活下去自己需要做什么，但没说具体会发生什么，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祂”。

“我……”

长乐还没有表明自己绝对不会犯错，李陌就已经转过身走到即将被摧毁的木门前。

刚才的交谈期间，他一直在心中默念时间。

从对视开始，两分钟后他将彻底遗忘长乐。

如果遗忘后看到一个记忆中从未出现的陌生女人，他会忍不住先发制人，将其打残。

所以提前转移视线与注意很重要。

长乐显然无法承受自己的攻击，需要提前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且自己的视野里不能出现她。

李陌心中默念数字。

两分钟。

遗忘的时间到，分秒不差。

“唔……”

一阵恍惚出现，李陌感到轻微的不适。

脑子里像是挤满了浆糊，一股膨胀感充斥整个大脑。

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消弭殆尽。

在膨胀感消失后，李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大脑似乎被放空一般。

不过李陌全然没有察觉到这点特殊，甚至连遗忘本身也皆遗忘。

只觉得肩膀似乎有些沉重。

缩在角落里的长乐瞪大眼睛，悚然的景象让她险些丢掉了诡异手枪。

两只手重叠，捂住嘴巴，就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

长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有脸上残余的惊恐，表明她如今慌乱紧张的心情。

某一个刹那，明月站在门前，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身穿鲜红婚服的女人，带着红盖头看不清脸，青白的发色交错，如瀑的垂落腰间，柔顺飘逸。

祂微微张开朱唇，露出里面皓白贝齿，唇瓣鲜艳欲滴，犹如滴血般醒目。

婚纱是破损……隐约还有不明的土黄色皮革。

上面图案多以龙凤为主体，其他图案尚包括一些祝福的文字、蝴蝶、鸳鸯、石榴、金鱼等等……然而所有的图案都是残缺的。

瑰丽高贵的锦绣凤凰更是只剩下半截身子，文字只有一半，蝴蝶被折断翅膀，鸳鸯是濒死的样子……

露出的双脚惨白得不像话，看不到一丝血色，比明月的脸色还要惨淡。

坐在明月肩膀上的祂，缓缓将双手伸进明月的脑袋里。

长乐本以为会和书本上的“灵体”一样，无法碰触现实的人。

可祂的双手居然完完整整的伸进明月脑袋里，明月还毫无感觉的样子。

纤细苍白的手臂摆动着，很难想象祂在明月的头颅里干些什么。

只怕是脑浆都给搅乱了。

这就是……超越妖魔的存在吗？

长乐吞咽一大口，心想着，肩膀上的女子或许就是明月总是遗忘自己的原因。

可为什么祂要这么做？没有意义啊。

不不不……

这名身穿华美婚服的女人必然是超脱妖魔范畴的存在，得明月回过神，自己问他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

“长……乐……”

温婉悦耳的女声从红盖头底下传出。

长乐瞬间绷紧神经，立刻拉低视线，避免与之对视。

眸中的余光隐隐看到明月肩膀上的婚服女子扭过头，应该是在注视她。

长乐攥紧明月给的诡异手枪，内心充满慌乱，几次都想开枪杀死面前的祂。

李陌反复提醒起了作用，长乐屏住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绝对不能开枪，要相信明月。

既然婚服女子没有杀死她，那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嘻……”

婚服女子的笑声诡谲，令人捉摸不透。

祂缓缓将手从李陌的脑袋拿出，竖起柔夷般娇嫩的食指，放至朱红的唇瓣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心中的不安稍微削减。

至少对方还可以与人交流，这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