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陌的嘴角微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喉咙口卡住了。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良久，李陌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但过去已经被截断，重启还有用吗？「上一次」真的是通过这种方式回归的吗？”

艾琳没有选择直接回答。

她抬起头，将嘴唇凑到李陌的耳边，说出了当初mei对李陌说的话：“上帝能造出一块他举不动的石头吗？”

“如果他能，为什么全知全能的他会举不起一块石头；如果他不能，为什么全知全能的他创造不出这样的一块石头？”

一字不差。

李陌的双眼在那一刻猛地睁大，瞳孔聚焦，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前凝固。

脸上的表情从平静转为愕然，再到难以置信。

这是mei与他谈及过的，关于「终极」的话题。

见李陌迟迟没有开口，艾琳又补充道：“只要祂想，上帝可以创造出一块祂无法搬起的石头，也可以搬起祂创造出来的无法搬起的石头。”

“就跟石头剪刀布一样，谁后出谁就赢，只取决于时间的先后。寻常的时间回溯无法成功，因为所有的诡异规律本质上都是残缺的，不完整。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者琪亚娜·卡斯兰娜……哪怕我们所经历的时间已足够悠久，却仍然算不上永恒。”

“能改变虚妄规律的，只有祂自己。当祂在您的体内复苏的那一刻，就是祂打破自身规律的时候，万物重启，轮回再始。”

“您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死身为人类的自己，再投影成自己。这是虚妄的能力，亦是一切的开端。”

听完，李陌颔首垂眸，黑色的眸子仿佛一道吞没色彩的深渊。

他明白了。

明白了mei这么做的理由。

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毫无芥蒂的接受「重启」这一诡异规律。

明白了「投影」真正的用处。

明白了那天在金色溪流里看到的倒影……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虚妄杀死他，回到起点，再由他杀死身为人类的自己，开启「这一次」的故事。

“哈……哈哈哈……”

李陌突然释怀的笑了。

他晃晃悠悠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瘫坐在大厅的墙壁上，捂住眼睛苦涩的笑着。

“侦探先生是在害怕吗？的确，毕竟对您来说，每一次醒来，大部分时间都在绝望与压抑中度过。这份痛苦以前没有结束，往后，亦没有尽头。”

“就像——”

“无间地狱。”李陌第一次打断艾琳的话，抢先说出。

他曾听闻世间有八大地狱，无间地狱是八大地狱之第八，也是八大地狱中最苦。

在无间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再无其他感受。

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

痛苦永不尽头，永无间隔。

无论李陌接受与否，都会在虚妄重启后，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幸福与希望拼尽全力，在血腥与死亡中站起身，在同伴的尸骨与哭喊声中前进。

“若是不愿，侦探先生也可以直接唤出诡异根源的真名，如果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您。”

“不了。”

李陌果断拒绝艾琳的提议，缓缓站起身，在面前的空间划出一道裂缝。

裂缝的另一头是本征世界。

“如果我在这里放弃，那么以前的努力又算什么？她的努力又算什么？死亡对现在的我而言的确是一种解脱。”

“可总有些事情大于生命，大于自我解脱。”

“诚然，无休止的面对诡异，会感受到许多难以忍受的痛苦。彷徨、恐惧、孤独、落寞、愤怒、绝望……被掏空五脏六腑、脊椎破体而出、大脑瞬间爆炸、身体四分五裂……”

“但这一路走来，我也遇见了远比我生命更加珍贵的宝物……”

李陌轻轻垂下眼帘，仿佛是在与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交织着深深的释怀与难以言喻的温柔，在脸上缓缓绽放。

“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对我充满恶意，有的待我犹如亲人。或憧憬、或鄙夷、或挖苦、或赞颂……”

“交到了许多生死与共，一同患难的同伴、知己，还有……无法割舍的爱人。”

第16章 埋骨之地

“尽管相处往往并不完美，每个结局总是不尽人意，充满遗憾……”

“但我仔细的想了想，即使再来一次，再来一百次，再来无数次。我也还是同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