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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 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捉虫）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话音落后，整个厅内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随即响起一阵阵的爆笑。
这询问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言先生故事说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晓这所谓的南境亦如传闻中的仙山蓬莱般，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去寻南境，怕不是在痴人说梦。
柳善善有些不解这群人在笑什么，她抬眸看向还在品茶的师父，想问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侧身将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只见那名言先生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清了清嗓，才缓缓道。
“找寻南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尽头，若有幸在那拜见传闻中的神女，兴许便可踏入这南境。”
厅内的众人都不禁瞪大眼，随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质疑这话的真假。
柳善善收回目光，满脸失落，她双手捧着面前的热茶，小声呢喃着。
“撒谎。”
华夏国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这地球是圆的，按言先生说的朝南一直走，顶多是绕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师父突然开口：“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他声音清润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柳善善整个人都僵愣住，半响才颤颤的抬起头，在对上师父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只觉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瞬间吓成好几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师父那双狭长地丹凤眼微眯，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凌迟柳善善身上的血肉。
他轻“嗯”了声。
柳善善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只觉得小命不保，左手发颤着偷偷摸向放在膝盖上方的挎包，思索着要不要垂死挣扎时，却听师父继续道。
“只想起来这些。”
师父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盖下去，在柳善善从错愕中回过神后，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温润的双眸。
她不确定的问道：“想起哪些？”
师父缓缓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南境的确在南方尽头。”
柳善善声音发着颤：就这？”
师父点点头，随即一脸无辜：“阿柳，以往的事情我还未想起，你不会嫌我吧。”
柳善善只觉得自己刚刚就像是在坐过山，与死亡插肩而过的瞬间，又安全的抵达的站台。
真叫一个刺激。
不过想想也是，若师父若真的全想起来，哪会同她费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随即扬长而去。
柳善善深深吸口气，平复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绪，随即巴掌大的小脸硬挤出半丝笑意来。
“恢复记忆这事不能强求，随缘就好。”
师父斜依靠在座椅处，整个人显得极其的慵懒，他左手轻轻摩挲着四方桌的茶盏，在听到柳善善说的这番话后，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来。
可眉眼处却泛着冷意。“对不住姑娘，我小妹不是故意的，她生病了。”
张大牛脸色有些苍白，生怕眼前女子的斥责会加重小妹的病情。
柳善善并未生气，她柔声道：“无事。”
能看的出来那女子被自己兄长保护的极好，哪怕神志不清，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的。
张大牛这才松口气，护着怀里嘴里还在念叨“眼珠子”的小妹朝院子的方向走去，两人没走多久，目睹这一幕的两个婶子忍不住叹息道。
“可怜哟。”
“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吓疯了。”
镖车中年纪最小的少年李广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吓疯的？”
毕竟自家村子的事，也不好乱说，两名婶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后揣着怀里纳了一半鞋底匆匆离开。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落在李广的头上，杨镖头语气严谨的告诫道。
“有些事情别瞎问。”
李广哪敢反驳，连忙点点头。
只是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张大牛突然气喘呼呼的跑过来，他犹豫半响，才伸手指着前方被雾气遮掩的山峦。
“你们最好不要经过那座阿茶山。”
柳善善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山峦，忍不住蹙紧眉心，也不知为何，那座阿茶山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处。
师父抬眸，在瞧见远处的那座阿茶山时，平日温柔谦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杨镖头上个月押镖经过阿茶山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绕路，可若是要绕路，怕是要多一倍的路程才能抵达唛城。
他不由开口问道：“那阿茶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牛没过多解释，只是撂下一句“那阿茶山很危险”的话就跑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众人。
“老杨，要不我们绕路吧”张虎谨慎的看着杨镖头。
在这群人中，他走镖经验最多，既有人说阿茶山危险，还是绕路较好。
杨镖头瞬间陷入两难，站在身后的李广则小声嘀咕着。
“张师傅，绕路的话，咱们可得一个月才能抵达唛城。”
柳善善只是跟随镖车去唛城，故此他们要怎么抉择也不参与，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被雾气缭绕的阿茶山。
杨镖头还未开口，镖车中另外一个少年便无比焦急道。
“镖头，若是绕路的话，我这婚期怕就赶不上了。”
而镖车中其他人也纷纷觉得绕路太费事，兴许那人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见大多人都不愿绕路，杨镖头也只能开口：“行，那就不绕路。”
这山中大多危险不是来自劫财害命的山匪，就来自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记得那阿茶山的山腰处有座茶庄，名为阿茶山庄，若在天黑之前上门借宿，或许能避开所有的危机。
这时杨镖头才想起师父与柳善善两人，他走上前，语气敬重的问道。
“不知宋公子是随我们同行？还是走别的路？”
师父并未回应这个问题，反而将转向看在身边的柳善善。
“阿柳，你怎么想？”
被点名的柳善善愣了愣，其实她并不想随镖车的队伍经过阿茶山，心中那种不安让柳善善感觉，那地方兴许是真的有问题。
可若不随杨镖头前行的话，那她就要与师父绕路，关键是柳善善不认路，当时跟随镖车一起去唛城也是这个原因。
陷入两难的柳善善犹豫半响，最终决定赌一把。
或许吉人天相，没那么倒霉，平安无事的穿过那阿茶山呢。
“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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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同行多，也热闹。”
闻言，师父便故作体贴道：“那我听阿柳的。”
声音清润又带几分柔意。
杨镖头不曾想师父竟将让身边的侍女抉择，可在听到柳善善愿同他们同行时，脸上不由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自个无法顾忌两人。
以防万一，杨镖头还是将这个顾虑说出来，却见师父神情淡定道。
“阿柳会护住我的！”
柳善善？？！！
杨镖头不可置信的将眼前个头不是很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柳善善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想到什么，瞬间恍然大悟。
这世家的侍女又怎会是普通的侍女呢，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被云雾遮掩的阿茶山虽看起来很近，可走了三日，众人才赶到山脚下。
此时太阳渐渐西下，那黯淡斑驳光源将四周似是蒙上了一片薄纱，望过去的景色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错觉。
杨镖头在前方带路，余下人都紧随身后，师父跟柳善善两人垫底。
通向半山腰那条路弯弯曲曲，似是盘旋在阿茶山中的一条蟒蛇，而山路的上空被茂盛树荫遮掩的严实，显得四周要昏暗许些。
故此还未抵达茶庄，每个人都保持十二分警惕，就连灌木从中突然响起的虫鸣声都让人心惊胆战。
走在队伍倒数第一个的柳善善正低头翻看挎包中能用的黄符有多少张，不知为何，自从抵达阿茶山，她心里就越发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柳善善突然有些后悔。
这时在前方带路的杨镖头突然停下，余下人立即警惕起来，神情悠闲似是出来游玩的师父微微蹙起眉，也缓缓停下脚步。
而还在数有多少黄符的柳善善不留神，鼻子狠狠地撞在师父的后背上，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在感觉右手摸到一个冰凉凉会动的东西瞬间，柳善善整个人如同弹簧般从地上蹦了起来，并迅速的窜师父前的前面。
柳善善哪还顾得上鼻子跟屁股处传来的痛意，许是害怕的缘故，她的双手紧紧拽着师父的衣袖，语气带着轻微的颤意。
“有……有蛇。”
会飞的蟑螂柳善善可面不改色的拿起拖鞋拍个稀烂，恶鬼冤魂也可强忍内心的恐惧收服，唯有那冰凉凉的会扭动的蛇是她一生之敌。
“阿柳怕蛇？”
师父清润低醇的声音从上空响起，辨不出情绪。
柳善善刚想说些什么，却错愕的发现右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一撮绿色黏糊的污渍，且散发一股腐烂的恶臭味，有一些都沾在师父那七十三两的衣袖上。
此时此刻，柳善善内心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这比摸到蛇还叫她难受！！！
柳善善死死的盯着那被弄脏的地方，然后猛的抬起头，语气郑重且严肃。
“师父！”
师父垂眸，疑惑看着这情绪过于多变的女人，他轻轻的“嗯”了声，算是回应。
柳善善对上师父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
“答应我，好好护住你的衣裳。”
师父：……
这时杨镖局伸手指着离他们还有些距离的茶庄，语气略有些激动道。
“那就是阿茶茶庄，今日我们过去借宿一晚，明日咱们就下山。”
警惕一路的众人瞬间松口气，每个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李光忍不住抱怨着：“敢情那人是吓唬咱们呀。”
柳善善与师父顺着杨镖局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彰显华丽奢侈的院门，门口左右摆放两座石狮子像，赤红色的双开木门在院前两盏随风摇曳的白色灯笼下，似是一张血口大盆。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在场所有人给吞入腹中。
柳善善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挎包，身体紧绷着，对比她的紧张，师父嘴角却缓缓透过一抹轻慢的笑意来。
迟疑半响，柳善善忍不住开口劝阻：“杨镖头，那茶庄有点问题。”
杨镖头转过身，他疑惑的看着柳善善。
“有何问题？”
柳善善想了想：“不干净，有脏东西。”
杨镖头微微愣住，许是没想到柳善善会说这六个字，待回过神后，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师父身手，并忧心忡忡的问道。
“宋公子，你这侍女脑子没问题吧。”
杨镖头走南闯北押镖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从未见过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就算有那也是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
师父眨了眨眼，没说话。
柳善善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的好心怎么就当成驴肝肺了呢。
这时张虎走了过来，他忍不住问道：“柳姑娘是觉得里面有危险？”
柳善善点点头。
在看到那座阿茶茶庄，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杨镖头却不这样认为，不远处的茶庄半柱香时辰就能赶过去，而下去得需一盏茶的功夫，中途天黑后，也不知会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
“宋公子，你们若要下山便下山，倒也不必编造这样的谎言出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虎没法子，只能追上去。
那两人离柳善善有些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茶庄借宿。
师父神情漠然，他垂眸看着站在身侧的女人，有些好奇她是选择下山还是跟上去？
半响。
柳善善咬着牙道：“咱们下山。”
她已经好心提醒过这群人，是他们不愿听，生死有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转身还没走几步，柳善善又无比气愤回过头，嘴里边骂骂咧咧边跟在杨镖头等人身后。
师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露出一丝迷茫，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至柳善善不耐烦的喊他的名字，师父才从黑暗中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抬腿跟了上去。
“都听阿柳的。”
柳善善没敢吱声，并迅速转移话题：“待会去给你买几套衣裳吧。”
既然师父说南境就在南方尽头，那定是不会有错，师父虽是罪仙，可在没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这仙人的话能有错！
师父垂眸，瞥了眼身上这件过于穷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开始说起别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在场客官更是纷纷喝彩，柳善善付了银钱后，便带师父离开清雅堂。
门外两侧街道皆是商贩摆的摊位，摊位贩卖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链或者木梳，柳善善忍不住买了把木梳与跟木簪子，顺便打听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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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布庄。
那布庄的位置不远，就在隔壁的街巷处，柳善善刚走进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给深深吸引住，随即十分阔气的给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庄的掌柜是名中年女子，在两人进店后，目光便落在师父的身上，这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遇见容貌这般昳丽的男子，只是穿着也太过寒酸些。
可见一起进来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堆满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钱的主，店中恰好进了些好料子，不如买下给你家郎君做新衣。”
柳善善也不好当着师父面前婉拒。
“拿出来瞧瞧。”
掌柜连忙将店中的墨紫暗纹云锦拿出来：“瞧这料子，多么衬你家的郎君呀。”
这话并未掺假。
落入店内的阳光照在那云锦之上，那吉云暗纹瞬间绚丽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着，若是做成衣裳，也怕只有师父这般相貌的人才能将其压住。
柳善善心里想着有钱：“这匹要了！”
掌柜笑眯眯道：“姑娘，这店中还有一匹松霜绿的云锦。”
柳善善咬咬牙：“也要。”
掌柜听后，都要乐的快找不到北，急忙忙拿出算盘开始扒拉起来。
“姑娘，那两匹云锦可是要店中的绣娘帮忙缝制？”
柳善善点点头：“那是自然。”
掌柜再次将那盘算扒拉起来，店内立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姑娘，拢共算起来八十两。”
柳善善瞬间虎躯一震，音量不由拔高：“多少？”
掌柜柔声道：“姑娘难道不知，云锦乃寸锦寸金，两匹云锦算你七十三两，已是本店最大的让步。”
柳善善不懂什么寸锦寸金，她就知道那两匹破布要七十三两。
这感觉像是去冰柜拿两支包装不错的冰棍，可在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两只冰棍一百块。
一不留神，被狠狠的背刺了！
可柳善善是要钱不要脸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从进店就沉默不语的师父却突然开口道。
“阿柳。”
师父缓缓朝着柳善善走去，眼中满是柔意。
“你会给我买对吗？”
在师父那“深情款款”的目光中，柳善善几乎是哭丧着脸，不甘不愿的从挎包中掏出那八十两银子出来。
终于将两匹压箱底的云锦卖出去的掌柜，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去。
“可别忘三日后来店中拿衣裳。”
柳善善咬着牙应道：“放心，不会忘。”
那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
眨眼功夫，包袱中的一百两银票只剩下十九两左右的碎银，而这天色也逐渐暗淡，两人还得找个客栈住下来。
想到那七十三两银子，柳善善对师父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是在客栈内要了一间厢房后，恶狠狠气昂昂的霸占房内唯一的一张床。
师父看着躺在床榻上背对自己生闷气的柳善善，眸色深暗的盯了半响后，那眼皮便微松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则是一片淡漠。
只是在听见床榻那响起轻微的鼾声时，师父不由抬起头凝望在床榻上睡着的柳善善，微微蹙起眉。
翌日。
柳善善从睡梦中醒来时，在对上师父那双清冷的眼眸后，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
本有点心虚的她忽然想起那七十三两银子，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边小声的哼了哼，边开口道。
“师父，我们要去南境。”
一宿没睡的师父语气淡淡：“我听阿柳的。”
既要去南境，那事情便多了起来。
首先是打听南方的路线，其次是买好路上干粮等，而在一番打听后，正巧遇见有一队南方的镖车压完货，正准备回去呢。
于是三日后，柳善善带着师父同着这队镖车出了城，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这队镖车拢共七人，为首镖头姓扬名木，镖车余人都称呼杨镖头，其次是副镖头张虎，眉间有块刀疤，这两人年纪相仿，关系极好。
余下五人则十分年少，看模样都不过二十。
柳善善今日换的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不怎么会束发，只是用一根木簪随意将齐肩的长发给盘在脑后。
她气鼓鼓的瞪着眼身侧穿的人模狗样的师父，七十三两的云锦才做两套成衣，余下的布料缝制成两个荷包，两条发带，甚至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两双长靴。
师父身上穿的是套墨紫暗纹云锦长袍，如丝绸的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一半，随着另外一部分长发散在脑后，腰间则悬挂则松霜绿云锦缝制的荷包，更衬的他清冷且矜贵出尘，亦如那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谪仙。
这时杨镖头走过来，十分客气道：“宋公子，你这出游怎就带一名侍女？”
侍女柳善善？
显然师父这身打扮被误认为的哪家出门游玩的世家公子哥，而柳善善则是贴身侍女。
师父也没过多解释，只是淡淡瞥了眼柳善善，随即轻声道。
“怕麻烦。”
杨镖头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在镖车的最前方，这押完镖后，回程的路途是最轻松的。
大家都是嬉笑着赶路，并聊着回去后，拿钱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出了桚城朝南，需走上半个月才可抵达唛城，也是镖车的目的地，而连走五天五夜，众人都没碰到借宿的地方，只好露宿在野外。
好在人多，故此并不用担忧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直至第六天，路过一村子进去讨水喝时，柳善善的衣袖突然被一名身着粗布衣裙，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女子给紧紧扯住，只见她神兮兮道。
“你有瞧见老夫人的眼珠子吗？。”
第 142 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许是连下几日雨的缘故，空气中弥散的水分，让祠堂后方的那座山脚下长满密密麻麻切各色各异的菌子，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副色彩斑驳的丹青画。
色彩浓烈而又几分诡异。
待靠近后，才发现这片区域似是不在黑河村内，故此没有落雨的痕迹，只见那如金沙的光幕穿过层层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撒落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而柳善善的目光被眼前整片整片的菌子深深吸引住，一时竟舍不得落脚。
站在旁侧的师父单手撑着还在滴水的油纸伞，那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半张脸隐入阴影中，只见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景致。
柳善善垂抬头看向正前方被开辟出来的山径，确定没用来错地方后，便立即行动起来，她右手食指中指上翘并拢，大拇指无名指食指微微弯曲，神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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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符灵听我令，阵！”
只见三张黄符从挎包中钻出来，凌空漂浮在柳善善的面前。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承师门之令，以符引路，寻魂于此。”
三张黄符似是察觉到什么，“咻”的一声，迅速的朝着左侧上方的方向飞去，柳善善边追过去边对身后的师父道。
“跟紧我。”
这些是鬼菇的菌孢，虽无毒，但却致幻，若吸入会麻烦的很。
师父神情悠闲的跟在柳善善的身后，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那双眼眸深不见底。
半响。
师父伸出右手，整只手白皙修长，手指似是上好的玉瓷，在阳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泽，他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薄唇轻启。
“风来！”
话音落后，一阵强烈的风出现在师父的周边，将那群细小的菌孢吹的没有踪影，也吹的远处的丛林晃悠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听到身后动静的柳善善，不由侧身看去，却见师父逆着光长身玉立，衣袂飘逸，如丝绸般的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正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师父垂眸，没吭声。
柳善善：……
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她开口叮嘱：“你过来些，不然出什么事，我护不住你。”
柳善善并非好心，而是觉得失忆的师父什么都不记得，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是她刷好感的机会，待这祖宗想起来一切，兴许会发发善心，绕她一条小命。
远处那三张黄符停在一棵树后方，它们似是找到了什么，疯狂凌空旋转着。
等柳善善走过去，便瞧见被困在黄符中间的王小虎。
亦如那天晚上，身着青色补丁粗衣，头顶两个红色长线扎的小揪揪，一只脚穿着虎头鞋，另一只脚光着踩在地上，但诡异的是，上次王小虎是左半张脸的五官消失不见，而这次是右半张脸。
王小虎仅有的那只左眼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想逃跑，可却半步都挪动不了。
俨然，是围绕在他身侧的三张黄符，将其镇在此处。
柳善善眉心蹙了蹙，她觉得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昨晚第一次瞧见王小虎这副诡异的模样，只觉得心生恐惧，可眼下却没这般感觉。
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半蹲下来，看着用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脸的王小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脸怎么一会左一会右的。”
柳善善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她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你瞧见殇魂吗？”
“…………”
“昨晚不是让姐姐救救你，怎么现在当哑巴了。”
“………………”
柳善善想了想：“你阿娘让我来带你回家，你不想念你阿娘吗？”
话音落后，只有左半边有五官的王小虎缓缓松开手，然后抬起头，许是只有一半嘴，所以说话有些缓慢与含糊不清。
“阿……阿俩。”
王小虎似是想到什么，那双胖乎乎的小肉手紧紧扯着衣角，左眼露出难过的神情。
“不可……可泥找……找阿俩。”
柳善善听清楚王小虎的话后，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站在旁侧的师父似是知道了什么，嘴角微微下压，长眸微眯。
“为什么不可以找阿娘？” 那就不如去南境一趟。
柳善善下意识蹙起眉心，随即侧目看向身边微微有些愣神的师父，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我问他做什么，一个失忆的人，又怎会知道南境是什么地方。”
奇怪的是，柳善善总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她无比谨慎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著中的剧情，可原著中并未提到南境二字。
就在这时，张公却突然开口道。
“这地方我似是听过。”
柳善善有些错愕的看向张公，而除了师父，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张公身上，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公缓缓开口：“前几日去镇上寻高人来解决村中邪雨时，在城中的清雅堂门口，曾听到里头说书人提到过南境。”
柳善善正怀疑张公是不是把难尽听成了南境时，却听张公继续道。
“我记得，那说书人也念过方才那首诗，什么百鸟鸣，什么拜见神女。”
闻言，柳善善瞬间眼前一亮，看来只要找到张公口中的那位说书人，兴许就可弄清楚南境是什么地方，且在什么位置。
想到一百两银子已经拿到手，那黑河村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当柳善善告别后，张公还十分贴心的让村里人驾着牛车，将两人送到桚城的城口处，省的两人一路走过去。
许是怕师父又发什么神经，柳善善抿着唇沉思良久，抬头看向正瞭望城内方向的男人。
“师父。”
从第一次听自己名字感到陌生，到如今已经习惯的师父将目光从那喧嚣的人群中挪开，对上那双灵动的葡萄眼，微微挑眉。
为了能够顺顺利利解除两人身上的契约。
柳善善一脸认真，语气诚恳的说着最违心话：“我从没有过抛弃你的念头。”
师父的眸光微微颤了颤，随即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
那尾调拉的有些长，似是在质疑这番话。
柳善善丝毫不慌，她早已想好对策。
“我只是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要靠契约来束缚，是对彼此的侮辱。”
师父垂下眼眸，掩盖眼底的冷意，声音却极其无辜道：“那我便信阿柳。”
柳善善面上一喜，许是没有想到师父竟轻而易举的信了自己鬼话，连忙扯着身边男人的衣角，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热闹非凡的城内。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说书人，打听打听南境的事。”
那语气藏不住的雀跃。
柳善善也逐渐回过神来，连忙咳嗽几声，来压压那得意忘形的声调。
师父故作没听见，随着柳善善朝城内的方向走去，他可是比谁都希望，早些解除这另人恼火的生死契，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千年间被束缚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师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似是寒冬下的海面，在绝对幽深刺骨下，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疯魔。
柳善善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师父的异样，她的左手很不自在的贴着挎包，生怕一不留神，那一百两的银票就被偷儿给摸走了。
在路过一间钱庄时，柳善善停下了脚步。
这两张五十两银票数额大，花的时候不好花，关键拿出来也太招人惦记，思索良久后，便进去将一张五十两银票换成了四个小银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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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锭小银子。
在感受到挎包中的重量后，柳善善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师父的肩膀，无比阔气道。
“你今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有钱！”
师父先是愣了下，随即轻嗯了声，听不出情绪如何。
这有了钱，柳善善自然是出手大方，先是买了五串糖葫芦，塞两串糖葫芦给师父，自个嘴里吃着，左手右手各拿一个。
在买糖葫芦时，她顺便打听清楚张公口中的清雅堂在那。
这还未抵达清雅堂，柳善善手里的三串糖葫芦已经啃得只剩下一串，只觉得牙酸的不行，她抬头看向师父，却见他只是好奇盯着那两串糖葫芦，却一颗都没吃。
柳善善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师父那修长白皙的的手紧紧攥着那细长的棍子，与上面那红彤彤裹满糖浆的山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目光落在那上头，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不喜欢。”
柳善善只以为师父不爱吃甜食，便将那两串糖葫芦拿过来，嘴里边嘀咕。
“早说呀，让我花冤枉钱。”
师父：……
柳善善将手中的三串糖葫芦分给角落边上的乞儿后，就带着师父朝北边的街道走了半炷香功夫，才瞧见那清雅堂的牌匾。
这刚走过去，门口候着的青衣小厮们就笑脸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今日是言先生说书，可要进去听听。”
柳善善那挎包中有的是银子，她挺胸仰着头：“自然。”
其中一名青衣小厮连忙带着两人进到清雅堂里头，只见大厅中间建有高台，高台上摆着两张墨色山水的屏风，屏风前有一张长桌，一张太师椅。
而台下的四方桌落座不少人，正边喝着茶边议论着今日言先生今日会讲什么。
这时师父突然开口：“寻个偏静的地。”
青衣小厮立即停下脚步，脸上堆满笑意：“客官，今日偏静的地都被占了，只有二楼的雅座才有位，只是二楼雅座的价格要比一楼的雅座贵上一些，你瞧？”
还没等柳善善开口，师父便道：“可。”
青衣小厮瞬间眼笑眉飞，态度也比方才要恭敬几分，带着两人去二楼一偏静的四方桌处。
柳善善这屁股刚坐下，就听青衣小厮无比热情道。
“不知两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中有翠螺、松针、雀舌、郁雾与峨蕊，点心有如意糕、花糖蒸栗粉糕……”
听到那一堆茶名，柳善善不由回想起被师傅摁着头品茶静心的恐怖回忆，连忙开口打断：“将你们店中的特色茶与点心送上来即可。”
无论是好茶还是坏茶，在她嘴里通通分辨为很苦的苦水跟很淡的苦水。
故此被师傅骂，山猪吃不了细糠。
待青衣小厮退下后，楼下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柳善善侧目好奇朝楼下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青碧色长袍，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台上的太师椅。
看来，这就是青衣小厮口中的言先生。
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喊道：“言先生，今日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