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鼠死于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夜里。
那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惨死于梁国细作之手,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直至第二日清晨,巡防士兵发现他的尸体。
与他尸身一墙之隔的,正是临时搭建好的慈济堂,里头收容着城中因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程李志兄弟二人便在其中。
他特意去酒楼买了饭菜,想要庆祝李家两兄弟暂时找到一个好归宿,不用像他那般四处流浪。
可他刚出酒楼没多远,便看到了形迹可疑的两人。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巡城的官兵发现田鼠尸身时,在那两个梁国细作的身上发现了地图。
顺着地图,找到了他们埋起来足以烧毁半座边城的火油。
“他倒是机灵。”宋言汐弯腰将贡品一一放好,环顾四周道“怎么选了个这么荒凉的地方?”
既不依山傍水,也不面朝朝阳,孤零零的一座坟瞧着格外凄凉。
昌九蹲在一旁擦着墓碑上的灰尘,抿了抿唇道“田哥说他是从乱葬岗捡回的一条命,死了也想离得近点。”
他伸手摇摇一指,道“那里就是乱葬岗。”
回想起田鼠曾说过的话,宋言汐轻笑,“他倒是会选地方,也不怕离得太近,被那些野狗闻到味道刨出来啃了。”
昌九摇摇头“刨不出来,一把大火都烧没了。”
不等宋言汐问,他继续道“田哥说他从前做杀手时得罪的人太多,害怕以后被人挖坟掘墓死了也不得安生,早早同我说过要一把火把他烧了,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寻了个风水宝地撒了。”
宋言汐看着面前的小土堆,“这是衣冠冢?”
昌九又摇摇头,解释道“我还留了一点点骨灰,藏在衣服的最底下,就算有人过来挖坟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哪怕是要寻仇,也不至于跟一堆衣服过不去。”
宋言汐摸摸他的脑袋,闻声道“做得好,田鼠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夸你。”
昌九倏地红了眼眶,讷讷道“我还没来得及给田大哥买坛酒喝,明明我答应了他的。”
他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罗夫人默默地上一坛酒,道“二十多年的女儿红,还是我娘在我幼时埋下的。
田兄弟好口福,我爹死的早,就连我家那个死鬼都没尝过一口。”
“罗夫人,这太贵重了,田大哥要是知道肯定不能收。”昌九不敢接,忙推辞。
罗夫人却不容拒绝道“给你就拿着,真要是田兄弟真的能听见,听你有好酒不肯给他喝,肯定也要给你一榔头。”
想到田鼠那个暴躁的脾气,昌九挠了挠头道“田大哥确实会揍我。”
说笑几句,周遭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昌九蹲下来倒了两杯酒,一手举着一个杯子碰了碰,一杯倒在坟前一杯送到嘴边。
罗夫人诧异道“你这小娃娃,竟会喝酒?”
昌九看了看酒杯,又看看宋言汐,动作不免有些迟疑。
他这个年纪,好像确实不该饮酒。
宋言汐摆摆手,“少喝一口,无妨。”
田鼠若是在这里,定然会搂住昌九的肩膀,嘿嘿一笑道“浅尝一口不打紧,一杯酒而已,又喝不醉人。
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听哥哥的,喝!”